凤翎在这个瞬间突然明白了那个白衣男子的意思。

他所说的让云曜爱上她，并不是给她无限的期限去完成，更不是什么真心交换。

而是但凡有一线机会，他们都会制造契机，让凤翎能够抓住机会，把这些契机，变成云曜爱她的理由。

所谓的“爱上”，本就带着不可言说的功利。

要让云曜对她愧疚。

那么这个刺杀的目的，便是让她为护住云曜受伤。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云曜抽身加入这场刺杀中的时候，还同凤翎轻声说了句：“别离马车太远，匕首拿好。”

他说完就背过了身，并没有离她太远。

拿匕首给她，是早知道会有这场刺杀。

让她防身？

必然不是这个缘故。

对面肯定会制造机会让她扑身上前，但对于凤翎来说，她有自己的盘算和选择。

他们彼此谋划，彼此试探，却没人知道，这具身体换了灵魂，便注定了他们的一切筹谋，都充满了变数。

她会把主动权，握回自己的手里。

凤翎贴紧车厢，她将斗笠取下来，目光冷锐的看着面前的缠斗。

云曜加入之后，局面显然有所缓和，对面看清楚她的脸后，应该是凭借眉眼确认了跟在云曜身边的确实是她，下一秒，攻势就变得特别凶猛起来，几乎招招指向云曜，凤翎便更加确认了他们的目的。

云曜的侧面，靠近她的位置，应该会出现一柄剑。

按照她这具身体背后组织的计划来看，凤翎应该要直扑向这柄剑，以自己的身躯，为云曜换得关键的时间。

而按照云曜的意思，凤翎揣测，他应该是想看看他给自己的这柄匕首，会不会经由她的手刺向他。

但凤翎紧盯着长剑可能刺来的方向，飞影他们竭力阻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找到空隙。

拼杀胶着之际，前来刺杀的白衣人才终于凭借人数的优势缠住了飞影流尘等人，凤翎眼看着冲杀过来的人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下一刻，她就在那人惊骇的目光中，大喊了一声：“大人！小心！”

云曜闻言侧身，似乎也没有想到凤翎会在这个时候出声，他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凤翎，四目相对的瞬间，看见了凤翎眼中的笑意。

他挡住飞来的长剑，正要让凤翎躲到自己身后，没想到身边这个小女人却突然抽出了匕首，精准狠厉的猫腰上前，刺穿了眼前人的心脏。

从这一刻开始，所有棋盘，全部重洗。

·

回程摄政王府的路上，凤翎正按照云曜的指示给他包扎伤口。

他手臂划了一道长伤口，血流不止。

看着就很疼，但云曜眉也没皱，一路过来只是沉默的看着她，需要说话的时候才简短的提醒，凤翎能感受到他目光的灼热，也知道他心里此刻肯定风起云涌，但他开口问自己之前，她没有什么要说的。

死了人以后，白衣人一行便快速撤离了，凤翎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自然要快点回去把这个变数告诉上面的人。

那具尸体最后会怎么处理也不是凤翎需要关心的事，给云曜简单的包过伤口之后，凤翎便垂首坐着擦手上的血迹。

这一路再走便格外谨慎且快速，回府之后云曜也只是吩咐了一句往下查，再多的话一个字也没讲。

飞影担心云曜的伤势，一路跟进房里，要替云曜重新清洗上药。

云曜淡然的看他一眼：“不必，让令羽过来。”

飞影闻言一记眼刀飞向正准备缩边溜走饿得凤翎，凤翎听见云曜叫自己也是一震，随后抬眸迎上飞影更加不友善的目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没等她笑出来，飞影已经咬进后槽牙从怀里摸出了药瓶塞给她：“上好的伤药，给大人用。”

说完，又目光担忧的望了一眼里间，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他随身带药，应该是自己常用的，凤翎看一眼手中的药瓶，这东西她熟悉，是宫里的御药，看来是云曜赏下去的，他们常在外办事，容易受伤。

凤翎握紧药瓶，理了理心神，进屋去了。

她先把斗笠放下，取了面纱，才往里面去。

在放东西的间隙里，热水已经有人端来了，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发出沉闷的响。

她往里走的时候正看见云曜在脱衣服，他露出精壮的上身，在凤翎下意识要躲的时候开口：“过来。”

凤翎抿紧嘴唇，尽量垂着眼帘上前，结果刚到云曜身边，就被他捏了脸，强行看向他的眼睛。

云曜似乎在笑，露出了觉得很有意思的表情，半响后轻声问她：“杀人不害怕吗？”

凤翎在他眼中看着自己的倒影，因为模糊，反而更像自己的脸了：“死亡更可怕。”

她死过。

再醒来以后，无法坦然的再面对一次死去，这是人性深处的恐惧，凤翎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惧怕死亡的人，才能够更好的活着。

归于虚无又再次拥抱阳光后发现一切事情都物是人非的滋味，很不好受。

半真半假的话，也是最能迷惑人心的话。

云曜因为她这句话瞳孔颤了颤，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眸光有一瞬间的柔软，随后松开了手。

他侧过身，让凤翎帮他拆掉临时捆上的绷带，热水清洗过伤口，凤翎听见云曜问她：“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凤翎没有犹豫：“准备跟着大人。”

云曜轻笑：“你不是一直跟着的吗？”

凤翎也跟着轻笑起来：“想更长久的跟着。”

云曜挑眉：“是么？”

似乎并不相信她的鬼话。

凤翎沉默下来，半响后才道：“我更喜欢在阳光下的感觉。”

隐晦的投靠，凤翎还是给自己留下了回转得余地。

话不能说的太满，她太习惯给自己留下退路。

云曜侧身坐着，凤翎并不能看的太清楚他的神情，只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曾经跌跌撞撞追赶自己的孩子，如今也让她有了被威压的紧迫感。

等到上完药重新缠好绷带，凤翎才听见云曜开口，他似乎挣扎了很久，似乎想到了很多，声音有点晦涩，但无比坚决：“你若行错了路，我会亲手了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