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妈妈第一眼并没有认出来人是谁，只是戴着斗笠，恍然一瞬间大概认错了人，眼眸里的光亮了两分，连慵懒的身姿都紧绷着站起来片刻，随后视线晃到了流尘，反应过来这应该不是她相熟的人，便准备折转视线继续招呼旁人，为了不显得自己刚才的举措刻意，春妈妈还迎着往前走了两步。

原以为这两人只是一时好奇，看一看望春楼迎来送往的盛况，没想到春妈妈招呼人进去再出来的时候，看见两人连位置都没挪动一下。

看来是奔着这边来的。

春妈妈笑意收敛两分，原本不想在意这两人，有什么要说的要看的，时间到了他们自然知道上前来，可因为站在前头的是个姑娘，不想在意也反而在意两分，哪家姑娘会往她们这个地方跑。

来做什么的呢？

早前那些公子老爷们闹，无非就是对锦烟的新鲜劲儿还没过。

难不成这么一个姑娘，也是来追捧锦烟的？

那也未免追捧得太迟了，地里黄花谢了两旬，锦烟早不是花楼里最热的叫座了。

凤翎站在这里看了半响，方才来的时候明明很急，这会儿却又不进去了，流尘问她，凤翎也只是笑笑，让再等等。

看了会儿，春妈妈果然频繁的往这边看过来，为了不显得太过惹人注意，春妈妈必然不会自己离开这个地方，但凤翎要等的人，应该就快到了。

既然快到了，她便不在这里站着了。

一直没动身的凤翎估算着时间，突然朝着春妈妈那边过去的时候，春妈妈还吓了一跳。

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在门口位置把凤翎拦下来了：“姑娘这是找错地儿了么？咱们这儿虽然热闹，但不是吃饭听书的地方。”

说着，还很热心的指了指俞楼的方向：“姑娘瞧见那边的灯笼和牌匾没？那边才是酒楼。”

凤翎轻笑一声：“我是来找春妈妈的。”

春妈妈掩嘴打量凤翎，眉眼笑得弯弯，眼里却冷冷清清的：“我认得姑娘？”

“想来是不认得的。”凤翎一边应声，一边伸手摸出玉佩，递给春妈妈看了一眼，“不过春妈妈应该认得这块玉佩。”

锦烟的玉佩春妈妈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她伸手想要接，被凤翎眼疾手快收了回来：“锦烟姑娘说，若是想找她，可以拿着玉佩到望春楼来找春妈妈。”

春妈妈脸上还带着笑，但看上去像是披着一层假脸般：“原来是烟儿的贵客。”

说着便压低了声音，让凤翎往后绕行，她会安排人接应，姑娘家明目张胆往前头进，怕是要惹来不少非议的目光。

凤翎自然也希望越清净越好，往后面绕行要不了多少时间，望春楼临街的入口虽热闹非凡，但转过弯道到了后门处，便清净下来了。

来迎凤翎的人是紫云，瞧见流尘的时候紫云便心中了然，笑道：“果然是姑娘来了。”

凤翎没有应声，紫云也没有多问，她领着凤翎和流尘从后面的小道上楼，一路都没有遇见任何望春楼的姑娘和客人，就这么径直上了望春楼的顶阁。

上来以后凤翎才知道原来上面挂着轻纱帘子是因为不对外开放，她还以为是什么神秘之所。

紫云推开一间厢房的门，请凤翎坐下稍等，随后便退了出去。

流尘站在门边往外面看，四周都静悄悄的，好像只有他们两人在这个地方似的，不过也没看出能有什么危险，下头的热闹浪潮一样往上涌，流尘听得有些脸红，微微皱眉，把门关上：“咱们真能见到锦烟姑娘么？”

仔细想来，这人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不过是几面之缘的青楼舞姬罢了，凤翎为何这般在意呢？

凤翎看着桌子上的茶杯，示意流尘坐下来等。

见得到反而不好，凤翎来这里，本就不是来见锦烟的。

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验证自己的想法而已。

坐了半天，折回来把门打开的还是紫云，凤翎期待了一秒紫云身后会跟着什么人，但是没有，紫云开门之后，只是请凤翎随她再到另外一个房间去。

搞得这般多花样，好似真的是去把锦烟给接过来了。

凤翎有的是耐心，起身跟着紫云朝着另一间厢房过去。

厢房门关着，紫云也没有要帮忙推开的意思，只说凤翎要见的人就在里面，凤翎抬手推门的时候紫云拦了一下，她看一眼流尘，轻声道：“流尘小哥就跟我一起在外面等吧。”

又是一套套不成文的规矩。

流尘习惯了，最开始还烦躁，骂骂咧咧，现在已经很平静了，跟凤翎说了声有事他马上冲进来，换来了紫云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在说，就你一个人，真打起来恐怕也打不过。

流尘闭眼深吸口气，当做没看见。

凤翎推门进去后，紫云便伸手又把门关上了，凤翎没在意身后的动静，径直往里面走，左右张望两眼后，在最里面的隔断里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不是锦烟。

盘腿坐在蒲团上倒茶的人是青玄，他抬眸看一眼凤翎，笑起来：“快坐。”

凤翎取下斗笠，坐到了青玄对面。

“你猜到是我了？”青玄开口，明明也不是多相熟的两个人，他却是一副旧友重逢的口气。

凤翎没接他递过来的杯子，青玄也不觉得尴尬，放到凤翎眼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凤翎扬眉：“你会告诉我？”

青玄听得好气又好笑：“我告诉你的事情可多了去了，比起你府里那位大人，我对你可坦诚许多，你若是在他那里有了答案，又怎么会再出现在我跟前呢？”

凤翎不接他的话，垂眸片刻后重新抬眸：“是你家大人让你来敷衍我的？”

青玄喝茶的动作轻顿：“怎么能叫敷衍呢，我家大人待你自然是真诚的。”

“所以宫里接应我的绣雾，是锦烟么？”

青玄浅笑：“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真相扑朔，如烟如雾。

眼之所见，心之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