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没反应过来这话题是怎么折转过来的。

陈嬷嬷满脸笑意，似乎已经预见了将来云曜有孩子的场景，她期许那样的场面很久了，云曜有后，将军和夫人在天之灵也会告慰。

半生听陈嬷嬷这么说，突然开口：“姐姐要有别的小孩子了？”

陈嬷嬷听她这话又好气又好笑，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很认真的纠正半生：“什么别的小孩子，那是和大人的孩子。”

半生不明白陈嬷嬷的话，一脸懵懂的看向凤翎，等待她的答案。

凤翎哭笑不得，拽了拽陈嬷嬷：“嬷嬷说什么呢，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说完又弯腰对半生道，“嬷嬷说笑呢。”

听到凤翎这话，半生才笑起来，松了口气。

像是怕有了别的孩子，自己便不能跟着凤翎了一般。

洗过澡换了衣服，再出门的时候半生已经只缠着凤翎了，走哪儿跟哪儿。

陈嬷嬷瞧着半生这样子，怕是也不肯跟自己住了，想了想，还是觉得先问问半生的意思。

果然，半生躲在凤翎后头，说想跟着她。

陈嬷嬷看一眼凤翎，怕大人召她去房里的时候半生没人照顾冲撞了云曜，和凤翎一商量，看得出来凤翎也有些为难，便说先去看看流尘怎么样了，等云曜晚些时候回来了再做定夺。

除了凤翎以外，半生最依赖的人便是流尘了，毕竟是把她救回来的人，半生一到屋门口便大声的喊哥哥，流尘听见她的声音，撑着身子要站起来，被飞影一把摁回去。

门打开，看见凤翎和陈嬷嬷一块儿来的，飞影才松了口气，让她们进屋说话。

半生似乎有些怕冷着脸的飞影，见他没在流尘身边，才从另一侧蹿过去，蹲在流尘侧旁，小声问他怎么了。

方才看见流尘似乎站起来很吃力的样子。

流尘轻笑起来，摸摸半生的脑袋，见她这幅干干净净的模样，也能跑能跳了，终于放下心来：“哥哥没事。”

说罢，流尘抬眸看向陈嬷嬷：“多谢嬷嬷。”

陈嬷嬷原本和流尘飞影就是不相熟的，只是知道云曜身边跟着的人很多，具体的没打过交道，偶尔远远见过，也不太记得样子。

今日算是头一回瞧清楚了脸，也知道了名字，陈嬷嬷没说什么，倒是受了流尘这声谢。

只是飞影听不得流尘这般说自己没事，他上前一步，盯紧了半生，见小姑娘吓得不敢看自己，这才轻咳一声，蹲下身来：“小丫头。”

飞影喊她，半生拽着流尘的衣摆，小心翼翼的抬眸。

“你这位哥哥为了留下你，可是吃了不小的苦头，膝盖都快跪废了，你留在这里，一定要听话懂事，不能辜负了你哥哥的一片心，将来一定要对他好，知道么？”

半生眨巴眼，原本还好好的，飞影说完，哇的一声突然哭了。

飞影满脑门黑线，心想自己又没凶她，哭什么哭，流尘心疼她这个妹妹，他还心疼自己拉扯大这个弟弟呢！

而且这小姑娘看着也那么大了，应该是能懂事的了，让她知道流尘为她做了什么是必要的，感恩之心绝不能少了。

看半生突然哭起来，流尘赶忙去哄，一个劲儿的说没事没事，已经擦过药了，过两日便生龙活虎的了。

半生哭得厉害，但那一阵劲头过去了，好也好得快。

她通红着眼睛道：“半生以后一定会对哥哥好的，绝不会忘记哥哥的恩德。”

倒是个乖巧孩子，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以后在府里面，总算能过上些正常日子了，不说能有多好，但至少不会饿肚子，也不会冻着，更不会再有人打她。

几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因为是男子的房间，陈嬷嬷还是惦记着不想让凤翎久呆，怕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去云曜跟前嚼了舌头，影响云曜和凤翎之间的感情。

半生念念不舍的跟流尘挥手，陈嬷嬷哄她说以后日日都能见着的，半生才稍微宽心一些。

回到院子里，陈嬷嬷还是试图想让半生跟着她，说带她去吃好吃的东西，还有软和的床铺可以睡觉。

半生有点动心，但还是拉着凤翎的手，问她去不去。

凤翎看出陈嬷嬷的意图，笑着说自己要回屋擦药，让她先跟着陈嬷嬷过去，结果半生立刻就摇头，说姐姐不去吃她也不去吃，搞得陈嬷嬷哭笑不得。

最终凤翎还是跟着去了，她这会儿跟嬷嬷还不怎么亲热，等尝过陈嬷嬷的好手艺了，自然就喜欢上了，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凤翎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瑜春宫里那个胖胖的厨娘，做的糕点最和她的胃口。

院子里突然来了这么个小姑娘，婢女们都很热心的同她说话，结果反而吓着半生，一盘糕点吃了几口便不动了。

陈嬷嬷叹口气，算是瞧出来了，这个孩子第一眼认准了要跟着谁，旁人是轻易哄不过去的，便只能由凤翎先领着回屋睡一小会儿。

方才大夫开的药倒是熬好了，吃了糕点没一会儿便端到了凤翎的房间里，凤翎怕她觉得苦不肯喝，毕竟还是个孩子，是以递给她之前还专门多说了几句，让她快快养好身子，否则流尘一定会担心。

半生倒是乖，苦舌头的药也抱着使劲咽，苦得小脸皱成一团也不吭声，递给凤翎的时候还对着她笑，怕再次被抛弃的孩子瞧着让人实在心疼。

不过凤翎不想露出那样的神色，接过药碗来的时候也笑着夸她厉害。

屋子里的床不大，但还是够两个人睡的，不过凤翎想让半生睡得舒服点，便说自己不困，待会儿还要看书，哄了她独自躺着。

在旁边坐着看了会儿书，凤翎发现半生依旧没睡，睁着眼睛将自己看着，便把书放在膝上，问她是不是睡不着。

半生垂了垂眼帘，又抬眸，小声道：“我可以跟姐姐姓吗？哥哥说他没有姓，那我可不可以跟着姐姐姓？”

凤翎愣住。

她如今的身份……也没有姓。

飞影，流尘，令羽，半生。

皆是没有姓的人。

凤翎心坎一疼，笑意也显得迟钝：“姐姐也没有姓。”

半生眼底的光弱下去：“为什么哥哥姐姐也没有姓呢？”

凤翎握紧半生的手，停顿了很久，无法回答。

她替半生盖好被子，起身去倒水喝。

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