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原以为，知道这件事情后，第一个要揍流尘的人便是飞影。
所以刚才帮着流尘说话，就是怕飞影冲动。
没想到自己说完以后，第一个释怀的也是飞影，现在似乎也坚定的站在了流尘那边，为少年心底隐秘的心事，献一份力。
凤翎对流尘的过往还不算清楚，只知道他是飞影捡回来的，被飞影保护得很好，当做亲弟弟来对待。
可飞影对流尘的过往了如指掌，他明白流尘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愿意护着他，也愿意护着流尘心底的那些过往。
作为没有血脉亲情的大哥，飞影待流尘的确是极好的了。
只是现在夜深了，云曜传洗漱，显然是要睡觉了，流尘这一跪得跪到明天去，说不定都没办法打动云曜，要是被云曜认定为他们两人合伙威胁他，恐怕事情只会更糟糕。
凤翎掩门盯着伺候的人都进去了，赶忙推门出去，小跑到院子里：“你们这是做什么？”
流尘低着头，闷不做声，倒是飞影没想到凤翎会过来，紧张的看了一眼屋里的动静，压低声音开了口：“你来做什么？快回去，这事儿你别管。”
凤翎皱眉：“你们这样硬着来，若是弄巧成拙了怎么办？”
飞影抿紧嘴唇，垂眸看见流尘的肩膀微微颤抖，沉声道：“大人到底还是疼这个孩子的，不至于……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吧，兴许有用。”
看来他们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只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能用的法子都挨着试一遍罢了。
凤翎还想再劝劝，这样并非一个上等的好法子，可张了张嘴，又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给他们更好的建议，空口劝说自然是容易的，可身在其中，却不见得放得开了。
她如何能这般轻飘飘的劝流尘如此放弃呢？
静了半响，一直低着头沉默的流尘突然抬起了头，他声音有些哑，夜风一吹，像是离得很远：“令羽，我知道你关心我，也知道你怕大人生气责罚我，但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绝不后悔，就这一次，我就只想任性这么一次，令羽，你就当成全我，回去歇了吧。”
流尘从没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笑意灿烂的脸上，亦是第一次露出这般坚定却悲伤的神情。
凤翎原本就不好说的话这下是真的说不出口了，只能颔首，脚步沉重的往回走。
结果刚走过云曜的房门口，就被一个小丫鬟喊住了，怯生生的说大人要见她。
幸好出门的时候戴着斗笠，这才直接跟着那小丫鬟进去，凤翎没敢回眸看流尘和飞影那边是什么表情，只想着云曜找她应当是有话要说，不是齐妃的事，便是流尘的事。
进去的时候云曜已经洗漱完毕了，他披了件外衫坐在床边不远的椅子上，婢女们一个接一个的出去，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凤翎一人。
她站在屏风边，迟迟没有上前，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开口时，云曜已经有些不耐的道：“一段时间不见，规矩全都忘完了？”
云曜抬眸，微微皱眉：“过来。”
凤翎只能上前，但还是不肯靠得太近。
她没抬眸，只能看见云曜的盘膝，下一秒，云曜便动了，他突然放下双脚穿鞋，站起身来。
凤翎微惊，抬眸的瞬间，头上的斗笠被云曜直接掀开。
视线一下子清晰起来，凤翎下意识的抬手遮住脸，要往后退。
云曜拽住她抬起来的手腕，声音有些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样遮遮掩掩？”
凤翎咬紧嘴唇，实在无语，活了那么多年头一次这般尴尬抗拒，连声道：“大人还是别看了，这些天脸都被捂着，全都是红肿，丑得很，别吓着大人了。”
云曜被她这话逗笑了，但还是没有强行勉强，只是略带戏谑的问道：“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这般在乎自己不好的容貌被我看见，该不会是……”
话没说完，凤翎已经急了，不用云曜拽他，自己就把手放了下来：“胡说什么……”
她声音弱下去，意识到自己不止一次在男女之事上被云曜坑便觉得懊恼。
从前未曾真切的经历过，倒成了她的软肋了。
和云曜对视了一眼凤翎便低下眼帘，瞧都瞧见了，别扭也忍忍，待会儿就自在了。
她这般劝自己，却半天都没等到云曜的下一句话，明明也知道没什么好在意的，可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心跳。
半响后，云曜的声音沉稳的响起：“也不丑。”
他似乎是认真瞧过凤翎后才得出的结论，为了显得正式，声音也没有半点轻佻。
凤翎怔了一下，飞快的抬起眼帘扫过云曜的眼睛：“什么？”
这下倒是换云曜别扭，侧过脸皱眉，不耐烦的撒了手：“我说你这样也不丑，不必遮遮掩掩的，不就是有些泛红么，能吓着谁？”
说罢，云曜转身重新坐回去，见凤翎还是没动，又加重语气：“让你过来。”
见凤翎到了跟前，脸色才稍微和缓些，但还是声音闷闷的：“同你说句话怎么这般费劲。”
凤翎撇嘴，什么话得凑这么近，她站在方才那里，难道就听不见了么？明明就是自己非要找茬。
云曜没看到凤翎的这些小表情，顿了顿，突然问道：“还在外面跪着呢？”
凤翎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云曜说的应该是流尘，当即颔首，点了头发现云曜没看自己，又补充道：“是，跪着呢。”
“你没劝？”云曜话里带了两分笑意，扬眉看凤翎，“他不是听你的话么？”
他怎么知道自己劝过？
凤翎深吸口气：“他自己拿定了主意，我劝他做什么。”
云曜盯紧凤翎的眼睛，片刻后才移开视线：“那流尘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那么执着的要留下那个孩子？”
凤翎没吭声，云曜便知道了答案，叹了口气：“飞影当年把流尘带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云曜歪坐身子，懒散的将手搭在膝上：“流尘以前有个妹妹，来京的路上……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