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雾佯装无事发生,凤翎也不好发难,她问起齐妃,凤翎心里也乱,但不想被绣雾看出来,便只淡淡道:“忙了半天,被使唤得团团转,连齐妃的衣角都没看见。”
绣雾轻笑:“那真是可惜了,原本是想帮你一把,没想到反而害你辛苦。”
凤翎睫毛颤了颤:“姑娘费心帮忙,原是不该说这些话的,不过……姑娘为何以为我想见齐妃娘娘呢?”
绣雾哑然,半响后,失声笑起来:“我揣摩着……”说到这儿,绣雾收回视线,“是我自作主张了。”
两人一时无语,屋子里也安静下来。
凤翎不想刨根问底,绣雾也不会告诉她实话,就像绣雾明明已经猜对了,因为这件小事,两人虽心知肚明,凤翎还是矢口否认了。
绣雾在她们两人之间划出了一条线,紧绷拉扯着,绝不肯松动分毫。
凤翎也自认不是一个很通人情世故的人,她站在顶峰太久了,从前怎么过的,和现在没有半点干系,流尘那样没心眼的孩子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人与人之间交心,若是从一开始就存了深刻的偏见,又不能日久见人心的话,很难凭一两句话扭转什么,不过是浪费时间。
凤翎不清楚绣雾对自己的偏见是怎么来的,或许往深处想想能有所收获,但凤翎已经被齐妃的事情占据了太多的精气神,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探问绣雾是什么心思。
她站了会儿,绣雾没再开口便悄然离开了房间,往自己小厢房那边过去。
云曜给她的信封一直贴心带着,有了上次被人撞掉珠子的经历,凤翎这回揣在怀里,却还是觉得不够安全。
她如今的身份在宫里这般下等,若真是有什么突**况,也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云曜离她很远,更不可能过来救她。
这封信很重要,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最妥当的办法便是现在拆开来看,然后按云曜说的,将信条交给绣雾,她自有办法送到他的手上。
这样就可以了,过两日回京,她便可以回到摄政王府,云曜交代的事情也算是顺利完成。
可凤翎心里太沉重了。
她坐在床边良久,迟迟无法做下决定。
纠结得狠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刻板清冷的脸来。
“公主。”
他的声音也冷冷清清的,好似下一刻就会掏出根戒尺来,像先生那般训她两句。
柳若幸。
凤翎抬手捂住脸,这时候倒是想起他来了。
若他还在,自己就不会这般纠结了吧?他一定会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可他现在不在。
没有人在她身边,她只能自己做决定。
·
丝竹热闹的席间,嫔妃们落座之处拉上了轻纱隔断。
能瞧见舞女们轻盈曼妙的身子,却瞧不清楚晃动模糊的面容。
云曜坐在凤凌恒之下的一把手,朝着对面看过去,只能看见齐妃侧坐着的身姿。
柳若幸同他说起司愉之前,云曜几乎只在年关的宫宴上会遇见齐妃。
凤凌恒登基之后不久,这位宠妃便入了宫,从那以后兴了规矩,后妃不得面见外臣,回回宫中宴会,总要挂着帘子遮蔽。
从前凤国没有这样的规矩,后妃赴宴并不如何规避外臣,女帝登基,也并不是什么格外新鲜之事。
但凤凌恒默许了齐妃的‘改变’,宠妃的称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传出来的,后宫没有皇后,几乎都是齐妃在做主了。
云曜那时候并不如何关系后宫之事,女人事多,想法一个接着一个的,凤凌恒都默许了,他也没有多问,遮着就遮着吧,他也并不是很想看。
毕竟年年年节宫宴,云曜都坐不了多久便要走,毕竟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有更重要的人需要怀念。
一直没有在意过的事情突然变了兴致,现在再看帘子后的朦胧身影时,云曜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齐妃这个挂帘子的规矩兴了这么些年,早就成了不成文的新规定,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习惯了,现在也不可能再说要把帘子撤了这样的话。
云曜看了会儿便闷头喝酒,抬眸随意往席间看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的方承衍正盯着自己,不知道盯了多久了,碰上自己的目光时瞬间就收敛了回去,惹得云曜很轻的挑了挑眉头。
凤凌恒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二十有一了,可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他双脚盘在龙椅的软垫上,并不在乎会不会弄脏了垫子和衣摆。
他盯着跟前的舞女看得入神,但并不是觉得舞女有什么好看的,反而是觉得舞女挂在腰上的那个流苏珠子有意思,转起来的时候像是伞在雨下转起来抛出的珠子长线一般。
凤凌恒看得心痒,突然喊了声:“别跳了!”
众人纷纷看向凤凌恒,一脸困惑,乐声戛然而止,舞女们全都跪下身,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跳得好好地,突然就惹了皇上不开心了。
凤凌恒趴到桌子上,玩心大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对最前面那个舞女道:“你过来。”
那舞女没听清楚凤凌恒的话,是被凤凌恒身边的公公拽上前的。
到了近前,那舞女还在发抖,凤凌恒却看都没看她,只道:“你腰上那珠子挺好看的,你再晃给我看看。”
舞女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请求,听得一脸懵,吓得狠了突然听皇帝说这个,眼泪没忍住,顺着就往下落了。
凤凌恒皱眉:“哭什么?”
他又没欺负人。
舞女脚软,实在是没办法抖起腰肢来。
抖不起来,就是违抗皇命,这下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下巴都在发抖。
凤凌恒啧了一声,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云曜开了口:“皇上吓着她了。”
凤凌恒一听云曜的声音便有所收敛,嘟囔一句:“我让她上前来给我看看珠子,怎么就吓着了?”
他语气弱下来,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先生抓住了一样。
云曜冷不丁开口制止他的时候可太像他阿姐了。
凤凌恒撇一眼云曜,有点心虚。
阿姐从前这般冷不丁说话的时候便是他做错了的时候,他又怎么了,他都是皇帝了,怎么还老被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