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凤翎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的。
没看见熟悉的面孔，凤翎默默在心里排除了自己的猜想。
云曜说不必全然信赖宫中接应她的人，看来云曜还有所有保留，两人的合作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尽善尽美。
正巧，凤翎本身也有自己的私心，云曜若是没这么说，那便算是她自作主张，苛求谨慎，如今云曜说了，那便是奉命行事，如何小心都是没错的。
是以绣雾虽然自报了姓名，凤翎也只是微微颔首，拎着自己的包袱便要到后面去放下。
绣雾笑得柔和，喊住微微福身后便要退下的凤翎：“令羽姑娘何必这般拘谨？这院子里只有咱们两人，难不成之后都要这样打哑谜似的么？那姑娘到我身边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凤翎抬眸看她，阳光照得她眼眸像是落满了零碎的玉石一般，恍然就让凤翎觉出了一丝熟悉。
可转瞬即逝，又像是她的错觉。
“咱们虽各为其主，但在这宫里，还是应该互相扶持才对。”绣雾依旧笑着，“姑娘信不过我？”
凤翎站着没动，好半响，才笑笑：“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为好。”
绣雾盯着凤翎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松了口，垂下眼帘：“姑娘所言甚至，一路过来想必累极了，今日应当好好歇息，有什么话，也该等到明日再说。”
凤翎看她背过身去，将方才随意放在桌上的笔拿起，似乎还要接着写，为了不打扰她，便悄然转身离开了。
北苑清净，虽然只是隔出来的一个小院子，但四周环绕着高树，格外的凉爽，在秋日里，显得凉爽过头了。
凤翎很轻松的就找到了绣雾说的那个小房间，这里除了绣雾住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么一间屋子了。
推开门进去环视了一圈，凤翎才发现自己的屋子还连着库房，幸而她和绣雾都不久住，也放不了多少东西，是以看上去还是很宽敞的，跟云曜给她安排的小厢房差不了多少，因为知道翠儿要回宫，连床铺都率先铺好了。
凤翎放下包袱，将带来的衣裳铺开在**，开始一点点的摸索起来。
宫里人的小心思，体现在她的每一个微小的表情里，眼神里，甚至是语言里。
凤翎对这些太熟悉了。
那个二等宫女的态度让她觉得不舒服，所以事事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衣裳仔细检查过，没有问题。
凤翎气定神闲的将衣裳折好，包袱放到空箱子里以后，才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
翠儿的衣裳不算特别合身，但也不会显得特别不对，凤翎紧了紧腰带，将原本穿的那身衣裳折好放起来。
做完这些以后，凤翎才到床边，从床沿开始顺着慢慢摸索。
摸索到一半，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响：“姑娘歇了么？”
凤翎没应声，外头的人等了片刻，一边说着打扰了，一边推开了门。
进屋便一眼瞧见凤翎专心致志的摸索床铺，绣雾站定脚步，轻笑道：“方才忘记了，看来不必我专程来告知姑娘这床铺是旁人经手过的了。”
凤翎回眸看她，轻飘飘的一眼，真是忘了么？
说完这话后，绣雾也没有离开，她静静地站着，似乎也在等待凤翎摸索出一个结果。
很快，凤翎便在枕头和被子的前沿摸到了刺手的东西。
她微微皱眉，绣雾立刻便开口：“怎么了？”
说完这话绣雾便立刻上前，和凤翎对视一眼。
她这么积极的冲上来，打着担忧的旗号，凤翎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能当着绣雾的面，从被子的前沿摸出了两根针，又在枕头上摸出了两根。
这几根针的尖头都被稍稍掰弯了。
固定在被子前沿的密线里和枕头的里间。
夜来睡觉翻身或者拖拽被子，总会拉扯到头发，或者是划到脖子下巴甚至与脸。
翠儿是个哑巴，又是个四等宫女，她就算疼，也喊不出声来，划伤以后就算拿出针来，想找人也只能找到外面的宫女。
谁会给她主持公道呢？谁也不会，甚至会被嫌弃事多，伤了脸，就算这次息事宁人了，后边儿肯定还有不少的事等着她，多的是人想看她被撵走呢，这么个替娘娘伺候贵人的机会，怎么就轮到翠儿这个下等宫女了呢？
凤翎将银针放到桌上，叹了口气。
看来是招揽了一个不那么惬意的差事呢。
果然人的嫉妒心是最难以克制的，若对方更加强大，则会有顾忌，可若对方远比自己弱小，做起事来也就肆无忌惮了。
绣雾拿起银针细细看，随后撇一眼凤翎：“要我告诉娘娘么？”
凤翎摇头：“随口要来的宫女也帮着出头么？彼时我不能开口辩驳，说不定还要被反扣一盆脏水。”
绣雾闻言笑起来：“姑娘倒是事事看得通透，这宫中的人心揣度比我更透彻些，倒显得我过分担心姑娘了。”
这说话的口气，真是像极了锦烟。
笑起来的弧度也像。
那双勾人的眼睛也像。
只不过眼前这张脸素净得很，凤翎也记得，锦烟眼下靠中间的位置，是没有那颗痣的。
但一想起来给她易容的人是紫云，凤翎又怎么都打消不了自己的疑惑。
容貌和声音都可以改变，加一颗痣又怎么了？
况且锦烟是切切实实的消失了，作为望春楼头牌，春妈妈竟能不赚这钱，显然锦烟去做的事比凤翎一开始想得重要得多。
绣雾会是锦烟么？
凤翎还不能确定，这时候贸然开口是不明智的，绣雾完全可以否认，反倒是暴露了自己的怀疑。
想到这儿，凤翎收回视线，问起绣雾日常起居的问题。
她们的膳食倒是宫里会供应，不必单独起灶，这儿也没地方起灶，也算省事。
绣雾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喊着就去帮把手就行，听上去凤翎像是来散心的。
她走的时候顺便带走了桌子上的针，美名其曰要好好检查一下这针有没有什么问题。
凤翎由着她带走，屋子里安静下来之后，才细想到。
既然他们会易容。
那她见到的青玄，是真的青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