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依旧挺立枝头, 空气中它的清香味沁人心脾,令人心神俱醉。
窗台偶然有几只麻雀飞入,嘴里还衔着**的几瓣花瓣, 叽喳声衬得寝殿更是安静。
半夏说,苏铭说他与楚修辰去了明州,有急事需得在今年年末处置完毕, 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姜知妤哦了一声,垂下眼眸没再说什么。
半夏看着姜知妤将被衾掩在面上, 不忍心戳穿她那一点小心思:“公主醒来后情绪都不怎么高涨, 奴婢还想着是什么原因呢, 原来是因为楚将军没有来看公主呀!”
半夏俯着身, 朝着里头的人打趣着。
姜知妤原本不觉得如何, 反倒是半夏这丫头,古灵精怪的。
总是乱猜她的心思。
姜知妤掀开云被, 大口新鲜的空气瞬间涌来,她很是舒适地吸了一口。
“若不是我尚未恢复, 你如今已经被我打死了。”姜知妤掀起眼皮子,艰难地起身。
半夏连忙扶住孱弱的姜知妤, 许是多躺了几日, 她腰肢躺得柔软无骨,难以撑起, 故她又在姜知妤身后塞上了一个枕头。
“公主这般好心肠,若是打死了半夏,该死很伤心呢。”半夏嬉皮笑脸地捏着姜知妤半边的肩。
姜知妤忽然嗟叹一声:“你为何还会觉得, 我如今还会对他念念不忘?”
自从梦中的事浮现于脑海, 姜知妤越发茫然无措。
她的确对楚修辰失去不该有的念头, 可在梦中自己前世的那般举措, 那些话语,又历历在目起来。
原来楚修辰也曾经对自己笑过,也会温柔地唤着自己阿岁。
昔日欢声笑语皆如流水,奔流入海,便不再回头。
“是公主自己说的呀,公主昏迷的这几日,偶尔有些朦胧意识,便会唤楚将军呀!”
姜知妤垂眸,一时无言。
“圣上,还有皇太后,都听见了……”
姜知妤直觉胸口一股热气逐渐弥漫在自己身上,越发灼热。
“我说了他什么事?”姜知妤忽然警觉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半夏有些惭愧地打转着眼瞳。
如若自己梦中还有事情记不得,稀里糊涂说出自己不是薛郁离亲生这般话,应当有些难办。
姜知妤掩饰住不安地情绪,继续坐直了身子看着半夏:“说。”
“公主您……您说了几次……”
“嗯?”
半夏的脸刷得泛红,犹如熟透的果子,憋气憋得难受。
“说了几次……修辰哥哥。”
……
姜知妤硬着头皮接下去:“我就说了这些?”
半夏不敢隐瞒:“是,圣上或太后在场时,我在一旁服侍,只听到这些,其余的便不知晓了。”
还能有其余的吗?她为何还会这般……
姜知妤捏了捏眉心,面色依旧从容。
心却如秋日里的花瓣,摇曳颤动。
·
在宫中又静养了几日,姜知妤回到了府上。
姜知妤发觉自己在寿成殿的这些时日,都把自己养胖了,想来是不曾运动所致。
府邸才置备了不久,因此仍旧显得有些萧索。
表面上是住在宫外,远离薛郁离的掌控以及想着日后的逃脱,可实际上,薛郁离如今仍旧神志不清。她也不知,自己该当如何。
如若就这样子将这个秘密隐瞒下去,其实也未尝不可。
不知不觉,说着四处走动一番的姜知妤,却不知何时自己竟然站在了那棵腊梅树下。
多日不见,那棵树早已成活,抽出几个花苞。白墙上映着梅影,斑驳交横。
几段纷杂的梦境来回在脑中闪现。
她掌心摩挲着树干,一时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桑枝不知何时,已走至她的身后。
“公主。”
姜知妤回过神来,收起一番感慨的神色:“怎么了?”
“许统领在府外求见。”
姜知妤听闻在自己昏迷的那几日,许兆元也曾经来看过自己一次,甚至还托付半夏给自己带了些补品。
反倒是她醒后,许兆元竟不曾与自己有过照面。
许兆元今日穿着绯红色的刻丝锦袍,很是谨慎地踏了进来。
他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继续抬脚走至姜知妤跟前。
“许统领,”姜知妤抬眸,指着一旁,“也将到午膳时辰,不如一同在府上用些?”
许兆元看着姜知妤,弱弱道:“听闻五公主昏迷了数日,不知如今……可大好了?”
“无碍,”姜知妤指着面前的雨上龙井,示意他一同品尝,“尝一下吧,这是阿宁亲手泡上的。”
姜汐宁说今日想亲自做几道可口清淡的小菜,两人一入府她便请缨去了小厨房。
许兆元看着姜知妤,指尖微颤,仍旧是接过了茶盏,杯壁仍旧带着余温,他不由得摇晃了一下,茶水洒了几滴在衣袍上,欲盖弥彰一般迅速一饮而尽。
“其实臣许久之前便想来见公主的,不过臣又属实有些……惶恐。”
许兆元喉头滚动了一下,双眼低垂。
姜知妤不立即询问所谓何事,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若有所思。
前一世的许兆元与楚修辰,着实令人唏嘘。
可她却从未听闻许兆元与楚修辰有结下何许矛盾,两人为何会生出矛盾与嫌隙?
“惶恐什么?”姜知妤话锋一转,“你是惶恐我?”
姜知妤忽然会心笑了笑:“是我长相吓着你了?”
一路而来,许兆元一直格外冷静,见了姜知妤后反倒是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了起来。
他立刻否决:“不是的。”
她倒未想过随意几句话便惹得许兆元有些羞赧,眼瞧着他口燥唇焦,也便不想和他那般打着哑谜。
这般行事言行粗枝大叶,却又能有条不紊的人,还有些男女有别羞耻心。
看上去怎么也不像前一世沦为阶下囚的下场。
“我听闻前几日,你在街上,救下了一位险些被车驾相撞的老妪?”
许兆元错愕地抬起头,有些不解,双眸放空:“五公主是如何得知?”
“阿宁说的啊,”姜知妤从果盘中摘下一颗葡萄塞入口中,“想不到许统领军务闲暇之际,还有这般善心。”
她忽然蹙眉,口中甜腻的果肉也渐失本味。
“许兆元,你平日在朝中、私下,与楚修辰的关系如何?”
许兆元不解其意,这本就该是个肯定的答案,为何如此问他?
这种询问,姜知妤也知晓甚是无用,却又实在是心里存着疑虑。
前一世,难道当真是许兆元在临危之际,领兵叛变了吗?
可姜知妤怎么瞧,他也不像那般小人。尚且澄澈无暇的眼中,并无心计城府。
“我与楚将军呀,那可是有多年同袍之谊了,五公主今日怎么突然这般问?”
许兆元缓和着气氛尴尬地笑了笑。
第55节
姜知妤顿了顿,“只不过是听闻他似乎这几日不在崇安,想问问你知不知晓。”
一袭鹅黄长裙闯入二人的视野,姜汐宁脚步匆忙,携着传菜的婢女们一道而来。
见到许兆元与姜知妤相视而坐,但并无说笑,她有些哑然,一时觉得来得不是时候。
可如今本就是午膳时间,好像也并无不妥。
“阿姊。”姜汐宁语气很轻。
姜知妤握着姜汐宁的手,拉着她一道坐下。
即便饭桌上不过几道寻常小菜,婢女们仍旧不敢松懈,依次摆开。
想着姜知妤如今无法吃得太过油腻,日日服药嘴里发苦,便制了些开口的素菜来。
总不能日日往宫外跑,姜汐宁下厨做的几道菜,先前姜知妤也是赞不绝口的,备膳时还不忘告知厨娘们食材的选取与做法。
“芹菜香干、菌菇炒肉、还有这道莲藕排骨汤,都是阿姊喜欢的,”姜汐宁眼神极其迅速地朝着许兆元看了一眼,“不知今日许统领消息如此灵通,早知如此便多备些菜了。”
“不用的,”许兆元身前很快便备下了碗筷,有些受宠若惊状,“我今日而来不是来蹭公主府上的饭菜的,我只是想了许久,有些话一直想说出,却……”
许兆元也不再顾忌一群婢女在侧,开口道:“上次在秋猎的夜宴上,如若圣上当真下旨替公主与我赐婚,公主会否决吗?”
姜知妤咀嚼到一半,忽然嘴上也停止了动作,不知如何作答。
的确,她原先那般接近许兆元,便是想着或许能从其中获取些蛛丝马迹。
她本就是一个任性胡闹的人,做事向来不顾及后果,天塌下来也是有人能替她撑着。
可后来知晓了自己并非皇后所出,也在梦中那般如真似幻地窥见了许兆元的结局,她又开始乱了章法。
她不在意自己的身名,也没有人敢明着妄议她,即便这京中的流言蜚语,因传播地越发离奇,姜知妤不曾多加理会。
就比如,在她失踪一月,宫中有人猜测,是圣上欲让五公主与许统领成婚,楚将军爱而不得,从而心不由主,掳走了五公主,一道不知所踪。
不过宫中青睐楚修辰人品言行相貌的宫女占了大多数,这般荒诞的传言自然很快便偃旗息鼓下来。
“所以呢?”姜知妤眸中不起一丝波澜。
“臣言行举止鄙陋,粗人一个,在军中尚无大的建树,实在是惶恐得到公主的青睐,许家不过蓬门荜户,我上有双亲需照顾奉养,下有伶仃表妹需我照料……”
“我听……听六公主说──”
姜知妤见姜汐宁犹如犯事的孩童,吓得筷子都掉在了桌面,不由得向她看去。
许兆元也有些惊诧,话硬生生止住。
“阿宁,你与许统领很熟吗?”
姜汐宁有些委屈,认真地看着姜知妤的眼眸:“不是的,也不过见了三次面……”
“说了什么?”姜知妤干坐着听两人打哑谜。
“我是说阿姊真心喜欢许统领。”
“六公主说五公主日后要收面首,养在府里。”
两人齐声说出。
作者有话说:
女鹅:阿宁你说的啥?
许:啊?不是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