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止眉婠,连君拂都满脸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步,想看得更加清楚。

“姑娘……”君拂一脸凝重,“云姑娘不是早就离开大宣前往东楚了吗?”

眉婠紧紧盯着那三个字,这才回想起眉媃之前写的,半晌冷静了下来,道:“看来她在途中被人暗算,然后被带到了大侑。”

饶是眉婠,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女人是云绾卿。

她看着眉媃,继续问道:“云绾卿后来怎么样了?”

眉媃见眉婠神色严肃了许多,不敢耽搁,急忙写道:她跟着眉旭后,成为了顾丽熙的眼中钉。在与顾丽熙的较量中,她发现了顾丽熙的秘密,为了活命,她又投靠了顾曜。

“姑娘,这……”淡定如君拂,也忍不住抽了抽眼角,“以前倒是小瞧了云姑娘的手段。”

眉婠道:“顾丽熙受控于顾曜,她投靠顾曜也是为了保命。毕竟当时文初琛不在,眉旭看似是孤立无援的。”

眉媃继续道:她跟着顾曜的那段时日,完全取得了顾曜的信任,顾家的一些机密之事她也在参与,而后便与顾丽熙一起控制眉旭。

“控制眉旭?”眉婠皱眉。

眉媃写道:她们用西戎蛊术加琴音控制了眉旭,掌握了皇权,趁文初琛不在的时候发动了战争。

“原来是这样。”眉婠冷了面色,道,“顾家以为控制了眉旭就是控制了皇权,急不可耐地发动战争,想将大宣吞而并之,然后自己坐上皇位。不过文初琛此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家到头来还是被文初琛利用了。”

眉媃道:没错,文初琛早就知道了顾家的心思,他去东楚时,带走了章灵运,顾家失去了这个大将,只能亲自出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具体的孟太医也没告诉我,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文初琛回来前我已经离开了岐阳,打探不到任何消息了。

“辛苦你了。”眉婠看看窗外,天色已经转暗,估计是到了黄昏了,“写了这么久的字,好好休息一下吧。”

眉媃却摇摇头,继续写道:“在逃往的这几个月里,我的身体备受摧残,已经支撑不住了。今日能重新遇见你,是上苍开了眼,让我临死前做一件善事。永贤,你一定要帮父皇报仇,如果再来一次,我会站在你这边。”

“你不会有事的。”眉婠急忙搬走矮桌,不让她再写,“拂儿,去叫大夫来,不论如何都要治好她。”

“是。”君拂闻言,匆匆离去。

屋内,眉媃躺在床榻上,眉婠坐在她身边,见眉媃怔怔地望着自己,她轻轻开口,道:“还记得小时候,宫里的姐妹就我们俩同样大,自然就玩到一块儿去了。那时候你仗着父皇宠爱,可张扬了,大家暗地里都叫你魔头。

“后来景王哥哥进了宫,我与他玩耍你不高兴,偏偏不许,后来你便气鼓鼓地找了眉旭,自那以后你就成了眉旭的跟屁虫,跟着他越发嚣张了。

“你自小就这么骄傲,这次怎么说也要骄傲一把,绝对不能乖乖认命。”

她看着眉媃,目光柔和,呢喃着往事。

眉媃闭着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打湿了枕头。

此刻,她真的真的很后悔。

屋内,大夫正在给眉媃整治。

眉婠与君拂、林羡之等在门外,天色已暗,周围亮起了灯笼。

林羡之已经在这边整整半日了,他们需要整顿军营,林羡之便负起了巡城之责,今日他却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想到此,眉婠转身对他说道:“羡之,你还有公务在身,且去忙自己的,这里不会有事的。”

林羡之这才抱拳道:“殿下若是有什么事可以随时传唤,属下告辞。”

“嗯。”

眉婠应了一声,他才迈着稳健的步子离开。

“姑娘,您回去吧,拂儿在这里守着。”

见天色已暗,而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君拂有些担心眉婠的身体。

“也好,我的图还落在了议事厅内,得取回来。”眉婠看了紧闭的门,“这边若是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及时告知我。”

“好。”君拂毫不犹豫地应了。

眉婠这才放下心来,缓缓离开了后院,一路向着议事厅而去。

眉婠刚到议事厅,却见议事厅内烛火亮堂,喻知白与楚天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里面了,两人站在沙盘前,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见眉婠进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喊道:

“婠婠。”

“姐姐!”

“你们不是要整编军队吗?”眉婠含笑走进去。

楚天赐急忙道:“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全都交给沈将军在善后。我们接到了两封信,便在此讨论。”

“什么信?”眉婠好奇。

喻知白道:“一封是忠贤太后给安王的信,一封是景王给我的。”

眉婠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反问:“景王哥哥给你的信?”

喻知白似笑非笑,勾唇道:“没错。”

“景王哥哥为何会给你信件?你们暗地里有联系?”

“早有联系。”喻知白含笑道,“只是一直未跟你提起。”

眉婠哑然,敢情这两个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背着自己商议什么自己居然还不告诉自己,自己存在感真的太低了吧?

暗自腹语一阵,眉婠问道:“忠贤太后与景王哥哥他们说了什么?”

“两封信的内容倒是一模一样。”楚天赐将信递了过来,“说是东楚死士已经秘密潜入了岐阳,等我们攻破岐阳后,景王将会与我们里应外合,夺取皇城,让眉旭与文初琛无处可逃。”

眉婠接过信,粗略看了看,内容大致就是这些。

“如此重要的事情,景王哥哥为何不告诉我?”

眉婠有种被抛弃了的委屈感。

“告诉我们便是告诉了你。”喻知白见她隐隐有些委屈,急忙哄道。

楚天赐也说道:“姐姐身份特殊,不方便与景王通信,如今是战时,若是被眉旭得到了信纸,姐姐的身份恐怕会暴露,不利于战事。”

“天赐的理由我倒是能接受。”眉婠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不与你们说笑了。在讨论此事前,我这里也有一事要告诉你们。”

“何事?”喻知白问。

“眉媃在乾州。”

“什么?”闻言,厅内两个男人同时皱了眉。

喻知白道:“你见了她?”

“嗯。”眉婠颔首,“她被眉旭追杀,逃到了乾州,如今就在将府后院。”

楚天赐急忙问:“婠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下,眉婠便将眉媃的经历简要地说了一遍。

“……云绾卿定然不会只攀着顾曜,狡兔三窟,她暗中可能早已投靠了文初琛。”喻知白沉思着,“因此文初琛对顾家的行动了如指掌,不慌不忙,安静地看着顾家如跳梁小丑一般蹦跶。”

楚天赐只隐约知道云绾卿的身份,因此他也插不上嘴,只能说道:“婠姐姐,此女很难以对付吗?”

眉婠想了想,道:“太过熟悉,不好下手。”

“她若与文初琛联手,我们也不用客气。”喻知白倒是十分冷静。

“好了,我这边的事说完了。”眉婠看向两人,“你们的事具体如何?”

喻知白道:“我们准备与景王里应外合,拿下大侑皇城。”

“具体细节还没商榷,这一切要等到攻下岐阳后才能敲定。”楚天赐将两张信纸点燃,丢进一旁的香炉中,“因此目前我们要做的,是商量怎么样攻打岐阳。”

闻言,眉婠站到巨大的沙盘前,看着那代表着岐阳的小型沙丘,缓缓说道:“岐阳是大侑都城,其城墙是所有城池中最为牢固的,较盐城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我并不认为文初琛会固守岐阳,让我们去攻城。”

“为什么?”楚天赐皱眉,“岐阳可是大侑最后一道屏障了,若是岐阳守不住,我们将直捣皇城,大侑必亡。”

眉婠却浅浅一笑,面上出现了几分嘲讽之意:“文初琛太自傲。他这个人虽然阴险狡诈,但是其骨子里是傲气十足的。让他如丧家之犬般死守城池,这不是他的作风。因此我猜测,他定会在官道上率重兵阻拦,与我们展开最后一战!”

“桃花溪、归朝岭还有十里亭。”喻知白看着沙盘,指出了这三个地方,“此三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极易设伏。”

“派可靠之人,先摸清楚这三处地形,因地制宜研究策略。”眉婠道,“琵琶坊金牌侍卫已有三人在此,加上思无邪夜未央,只需再来一人,便可两两组队,夜探三地。”

“我去如何!”

只听见一道嘹亮而中气十足的女声自议事厅外传来,众人看去,只见一劲装少女自大门进来,脸上洋溢着欢欣雀跃的笑。

“阿娴!”眉婠面色一喜,急忙迎了上去,“你终于来了!”

“朝朝,想死我了!”喻知娴与眉婠互相拥抱,“华沂一别,你瘦了许多。”

“你也是,憔悴了不少。”眉婠打量着她,见她风尘仆仆,肯定是马不停蹄地赶来,“收到你的密信后,我便日夜盼着。”

“我们一路回到华沂,再从华沂赶来。”喻知娴这才朝着喻知白看去,“哥!”

喻知白含着笑,微微颔首,看着两个女孩说着话。

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眉婠这么开心了。

“蔻蔻没有与你一道来吗?”眉婠笑着,将她引入了座。

喻知白喝了口茶,道:“来了,她在华沂见了期颐前辈,带了一些东西,此刻她正在屋内清东西呢。”

见了期颐,应该是给自己带了药。上次去白赤山,期颐前辈给的药已经快要吃完了。

“朝朝,方才我隐约听见你们要找人去勘察地形?”她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最后转向眉婠。

“没错。”眉婠道,“我们正在议事,既然你来了,便一起吧。”

“你们既然缺了一人,我可以去。”喻知娴道。

喻知白这才开口,问道:“可有把握?”

“有。”

他便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走一遭……木槿槐桑两人去勘察桃花溪,思无邪夜未央勘察归朝岭,你与君拂勘察十里亭。”

“没问题。”喻知娴自信满满,“朝朝,我们晚些时候再叙。”

“小心些。”眉婠叮嘱,“我便把拂儿交与你了。”

“放心吧。”喻知娴忽然郑重地点点头,“我们俩可不是第一次搭档了。”

“我去通知他们,你先去城门等候。”楚天赐挑了挑眉,快步离开。

“那我去了。”喻知娴也拱拱手,急速离开。

眉婠与喻知白看着他们离去,这才将目光转向沙盘。

眉婠道:“由此入岐阳,大军行进需要三日,若是快马而行,一日足矣。而桃花溪、归朝岭、十里亭不消半日便可到。”

“一切顺利的话,明日他们便能带回来消息。”喻知白面上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