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样隐瞒,相府的消息还是走漏到了明容耳中。
是明雪来了趟夕和殿,啧啧同情地打量着明容,三言两语,刻薄至极,彻底击垮了尚被蒙在鼓中的明容。
除了明雪的母家几人,其余明氏宗亲皆关进了死牢,不日问斩。
行刑日期就定在册后大典的一月后,偌大相府说败就败,一夕凋零。
“即使皇上从不进我的寝宫又如何?即使妹妹诞下龙裔又如何?时移势易,皇后之位还不是我的?相府没了,最疼你的老家伙也死了,你拿什么和我斗?”
像是最珍贵的一面铜镜坠落在地,支离破碎,明容的世界瞬间坍塌。
夜风肆虐的皇宫中,她散着发,赤着脚,疯魔了般,不管不顾地奔向宝华殿,一众内侍吓得拦都拦不住。
那里正在为劳苦功高的淮南王与飞翎将军设宴,主座上坐着宁帝与太后,歌舞升平,一室祥和。
明容就这样闯了进去,神似癫狂。
满殿歌舞戛然而止,况宁瞳孔皱缩,正举杯畅饮的端木羽更是呼吸一窒——
明容已直直奔到他眼前,披头散发的模样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她双手揪紧他,语无伦次着:
“他们说你杀了我爷爷,是不是真的?我不信,我不信……”
声音带着哭腔,凄厉中却还含有一丝微薄的希望,直到端木羽僵硬着身子,以痛彻的眼神默认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唤响彻大殿:
“爷爷,你还我爷爷——”
泪水霎那模糊了整片天地,明容肝肠寸断,发了疯似的拍打着端木羽,身子剧烈颤抖间,几乎要哭得背过气去:
“你答应过我的,你这个骗子,你答应过我的……”
满室混乱间,淮南王转着酒杯,已不耐皱眉,主座上的况宁心跳如雷,拍案厉喝:
“快,快将容妃带下去,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话音刚落,已有宫人上前去拖明容,明容一把甩开那些人,激动不已地奔上台阶,死死揪住况宁,目眦欲裂:
“爷爷死了你知不知道?相府没了你知不知道?你还说爷爷会进宫来看皇儿,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声声凄厉中,况宁心如刀割,旁边的太后掩鼻嫌恶道:“还不拉下去,罪臣之女焉敢如此嚣张,立后在即,可一点差子都出不得,皇儿以为呢?”
况宁几不可察地捏紧双手,忽然站起身,猛地拂开明容。
“够了,以下犯上,你这疯婆娘还要闹到几时!来人,传朕令,将容妃关到元芜宫,严加看守!”
左右侍卫立刻上前,齐齐架住明容,粗暴地将她一路拖出了宝华殿,直到出了殿门很远,众人还能听到那撕心裂肺传来的哭声,凄厉到不忍耳闻。
端木羽颤着手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将眸中涌上的热流硬生生地逼了下去。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自此,方休。
歌舞再起,主座上的况宁一下跌坐入位,脸上堆起笑容,对着淮南王连连举杯致歉,另一只手却在案下紧握,指甲深陷进了肉中,掐出鲜血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