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只觉喉中干涩, 问：“那有没有可能，三者或是两者兼具?”
“不会哦。”小姑娘摇摇头，认真地说：“天道是很公平的, 只取其一。”
只取其一, 那为何扶川内丹消失, 还不记得她了？
云渺神色凝重，但此刻扶川昏迷不醒, 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云渺按照小姑娘所说, 将扶川放在沙地上, 拿出一个可以无限储水的玉瓶, 准备去取水。
小姑娘拦住她，“你不能去, 海里有很凶的妖兽，你会没命的，我都不敢过去。”
云渺看了一眼小姑娘的修为，八十级。连她也不敢去, 那么自己若是贸然过去, 只怕会丢掉性命。她愿意为了扶川去涉险，但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扶川怎么办?
见云渺犹豫, 小姑娘道：“你可以等晚上, 那时会有鲛人族浮上来，可以请他们帮忙储水, 只是他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云渺垂眸看向扶川，伸手摸了摸他的发丝, 眉目间浮现忧色。
小姑娘叹了口气, 蹲下来撑着脸苦恼地道：“海里的妖兽太凶了, 只有青鸟和九头鸟敢靠近海面。他是鲛人族，需得用海水浇灌，普通的湖水对他起不了多大作用。”
青鸟？
云渺眼睛一亮，召出云鸾。
青色的小鸟出现在空气里，啾啾啾蹭了云渺好几下，在她肩膀上站定，长长的青色尾羽垂下来。
云渺问：“它可以吗？”
“看样子是未成年的青鸟。”小姑娘纠结地皱起眉毛，但不忍云渺失望，她道：“不过可以去试试，青鸟对海里的妖兽有天生的血脉压制作用，说不定能行。”
她想了想，伸出手在空气中一点，一个幽绿色的护盾套在云鸾身上，她笑了笑眉眼弯弯地道：“套一个护盾安全些。”
云渺谢过小姑娘，将玉瓶拿给云鸾，叮嘱它若是发现不对便躲回灵宠空间内。
“啾啾啾！”云鸾拍着翅膀和云渺信心满满地保证完成任务，便轻盈地飞往海边。
云渺握住扶川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云鸾的身影，准备若是看到妖兽便将云鸾收进灵宠空间。
扶川的手比之方才凉了许多，云渺两只手覆上去，企图让他的手回暖。
顶着护盾的云鸾飞到海边，叼着玉瓶使之倾斜，源源不断的海水通过瓶口灌入玉瓶内。
云渺紧张地看着云鸾的动作，几分钟后，一条巨大的鱼尾从海水中摆起，溅起浪花。
心中一紧，云渺几乎要立马打开灵宠空间，却见那鱼尾随之没入海中。
云鸾有惊无险地叼着玉瓶回来，昂起头露出一个求表扬的神情。
“云鸾真厉害。”云渺接过玉瓶，摸了摸青鸟的脑袋。
“不愧是青鸟！你只要将海水倒在他的尾巴上就可以了。”小姑娘略带兴奋地说。
云渺依言将海水倒在扶川的鱼尾上，她倒得很仔细，不曾错过一片鱼鳞，末了将扶川翻过来，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又倒了一次。
解决好扶川的缺水问题，云渺露出笑容，真心实意地道：“谢谢你提醒我，我叫云渺，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朝滢。”小姑娘灿烂地笑笑，好奇问：“你身上有很浓郁的雪灵树的气息，你是雪灵树化成的人吗？”
云渺摇头：“我是雾灵化成的人。”
“雾灵还能化成人?好神奇！”朝滢微微瞪大眼睛，脸上露出友好的表情，“你们若是没有去处，可以先去我家住。我的树洞很大，足够收留你们。”
“好，多谢你。”云渺答应下来。
眼下她不清楚他们在何处，这片海滩处处充满危险，想来树林也不会太平，还不如跟着朝滢，她看起来并无恶意。
“不用客气，我经常捡人回去。”朝滢摸了摸耳侧纯白的花朵，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
经常捡人回去？
云渺想起赫连惊春，问：“你可曾在附近看到过一个剑修，是个男子，很高，穿着白色衣裳，长得很好看。”
朝滢想了想，摇头：“不曾见过，不过等回了树洞，我可以委托其他人帮你找。”
“好，有劳你了。”云渺决定安顿好后画一幅赫连惊春的画像，方便找人。
朝滢走在海龟身侧，敲了敲它的壳，壳子里慢吞吞地露出来一个乌龟脑袋。
“龟姐姐，麻烦你送我们回家。”朝滢说着，从耳侧的花朵上揪下一片花瓣递给海龟。
海龟伸出舌头卷走花瓣，眼睛舒服地眯起来，随后点点头。
云渺与朝滢合力将扶川抬到海龟背上，云渺抱着扶川，朝滢则坐在靠近头的地方，给整个海龟壳套上护盾。
“坐稳喽！出发！”
朝滢一声令下，海龟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云渺坐在颠簸的海龟背上紧紧地抱着扶川，心中对于乌龟速度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完全打破。
不到半刻钟，他们便到了朝滢的家，一棵极其粗壮的大树前。
海龟如来时一般风驰电掣地离去，朝滢伸出手，冒着绿光的指尖点在大树上，大树一阵抖动，树干上出现一扇木门。
“请进。”朝滢打开门，邀请云渺进去，同一时刻，一片碧绿的叶子从树屋中飘出来，朝滢道：“将他放上去吧。”
云渺点头，将扶川放在与他等身的叶子上。
树屋内别有洞天，极其宽敞，云渺看到许多漂亮的鲜花与亮晶晶的石头，树屋墙壁上长着小丛小丛的会发光的蘑菇，整个树屋都被暖黄色的光线填满。
朝滢带着云渺和扶川路过前厅，走入一间无人居住的卧房，里头有一张宽敞的双人床，一个木制柜子，一张长桌以及四把椅子。
载着扶川的树叶轻盈地落在柔软的**，朝滢挠了挠头，喃喃自语：“鲛人族要生活在这里的话，得有一个水池。”
云渺不想再麻烦朝滢，刚想说不用，便见整间屋子的空间陡然变大，位于正中心的长桌自动挪开，地面裂开，泥土迅速消失，一个圆形水池出现在屋子里。紧接着，一块块光洁莹润的灵石凭空出现，填满了水池的地面与四壁。
朝滢看着水池满意地笑起来：“这样就好啦，还可以积聚灵气。”
云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感谢这个乐于助人的小姑娘，认真地道：“谢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你如果想要报答我的话，便多在这里住几天，我平日里一个人很无趣。”朝滢碧绿的眸中迅速闪过一抹落寞之色。
“好。”云渺果断地答应下来。
“一言为定！”朝滢高兴地握住云渺的手，被青鸟愤怒地啾了两声后，她道：“能不能把青鸟借我，这棵树上有明灯虫，每日都偷吃树叶，它们很狡猾，我一直都抓不到。”
云渺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和青鸟沟通好，让它跟着朝滢去捉虫。
朝滢喜笑颜开地带着青鸟走了，云渺望着空****的水池思索片刻，从背包里拿出一袋阵石，在水池四面摆弄起来。
阵石摆好后，云渺将玉瓶横放置于阵眼，捏碎一颗灵石往其中注入灵气。
法阵运转，玉瓶中涌出源源不断的海水，很快便将水池注满四分之三的高度。
云渺布置的是聚灵阵与除尘阵，聚灵阵可以积聚灵力，保持水池内灵力充沛，除尘阵则起到除尘以及自动换水的功效。
扶川仍旧昏迷不醒，云渺扯了扯叶子，叶子随着她的扯动飘起来，顺着落在水池上空，云渺将扶川放入水池内，靠着池壁。
泡在充满灵气的海水里，扶川的鳞片很快便像之前一样闪闪发亮，脸色也由苍白转为红润。
云渺跪坐在水池边，将扶川凌乱的发丝撩至耳后。
一只手忽然捏住她的手腕，扶川随之睁开眼，戒备而冷漠地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你夫人，云渺。”云渺认真地看着扶川的眼睛。
“你如何证明？”扶川犹疑一瞬，捏着云渺的手松了几分，但眼里的戒备之色仍未褪去。
证明？
云渺低头凑过去，在扶川唇上亲了一下。
她捧着扶川的脸，眉眼弯弯地笑看着他：“现在信了吗？”
扶川愣了一下，耳垂边缘染上一抹薄红。
方才那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唇上，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一瞬加快的心跳。他并不讨厌她吻他，相反，还觉得很享受。
扶川将云渺朝自己拉近，吻了她一下。随后，他松开她的手，轻声说：“嗯。”
内心的感觉总不会骗人，她一定是他的夫人。
云渺莫名觉得此刻的仙君很可爱，她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问：“你还记得些什么？”
扶川认真地想了想，道：“什么都不记得。”
他的脑子里只有鲛人族的传承，其余都是一片空白。
那便是也不记得他为何丢了内丹。
云渺怜惜地抚上扶川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该追着我来这里。”
扶川听不懂云渺在说什么，但他看见她眉目间的忧愁，他不喜欢她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许叹气，这是我的选择。”他的语气温和，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好。”云渺不禁莞尔，从背包里拿出秋怀砚先前炼好的丹药，道：“你的内丹丢了，需要重新修复，把这颗丹药吃了。”
云渺倒出丹药递给扶川，圆润丹药上布满金色的丹纹，药香味一瞬间充斥在整个房间里。
“啾啾啾！”门外传来熟悉的啾啾声，紧接着，青色的毛团冲进云渺怀里。
扶川眼神不善地盯着云渺怀中的毛团。
云渺收回放在扶川脸上的手，熟练地将青鸟从自己怀里揪出来，戳了戳它圆滚滚的小肚子。
“云鸾，我已说过很多次，我与扶川独处时，不许毛毛躁躁地跑进来。”
“我可以进来吗？”朝滢从门后露出半个脑袋。
“请进。”云渺点点头。
朝滢走进来，看见云渺手中的丹药，问：“这是九犀丹？”
“是。”云渺有些意外，朝滢竟还识得丹药。
“九犀丹对他无用，他的内丹是完全消失，而非碎裂。九犀丹只可用于修复内丹与破损的经脉，无再生内丹的功效。”朝滢一本正经地道。
云渺一怔，“那要如何才能恢复？”
“只能他自己从头修起，重新凝聚内丹。不过不用担心，鲛人族天赋异禀，他很快便能修出内丹的。”朝滢安慰云渺。
云渺下意识地看了扶川一眼。
从头开始何其困难，仙君曾经是站在大道之巅的人，他能承受得住吗？
扶川对上云渺的视线，握紧她的手，却是问道：“我如今实力低微，不知何时才能修练至从前的水平，如此，你可还愿意做我的夫人？”
鲛人族的传承记忆告诉他，弱者会遭到伴侣抛弃。
“愿意。”云渺心软得一塌糊涂，想起扶川前世孤独地死去，承诺道：“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她会努力保护他，一如他之前保护她一样。
“你们感情真好。”朝滢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对云渺道：“我感应到你受过重伤，内丹还未修复，你伸手过来。”
扶川紧抓着云渺的手不放，云渺将另一只手伸过去。
朝滢的手握住云渺的手，纯粹的天地之力从她的手心涌出，没入云渺体内一点点修复她碎裂的内丹。
云渺心中惊愕，想收回手，“这么做，会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害？”
“不会，放心吧。”朝滢握紧云渺的手。
一刻钟后，云渺破损的内丹完全被修复，朝滢松开手，面色如常，看起来依旧是活蹦乱跳的模样。
“朝滢，你真厉害。”云渺觉得很不可思议。
秋怀砚已是当世医修最强，连他也没办法完全修复她的内丹，却被朝滢轻松修复了。
“这是我们长生树族的能力。”朝滢腼腆地笑笑。
“长生树族不是已经灭绝了么？”扶川忽然开口。
传承记忆告诉他，九洲大陆已六百年不见长生树族。
“没有......灭绝，我是最后一棵。”朝滢垂下眸子，神情低落。
云渺忽然明白为何朝滢会让自己多留几天陪陪她，世间最后一棵长生树，定然十分孤独，怪不得她经常捡人回去。
云渺伸手摸摸朝滢的脑袋，笑着道：“没关系，从今天起，我和扶川做朝滢的朋友。”
“真的吗？”朝滢转头眸光亮晶晶地瞧着扶川，想听他亲口说。
云渺捏了捏扶川的手心。
“真的。”扶川点头。
“太好了！”朝滢很高兴，“森林里的大家都嫌弃我太弱了，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你们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她原先喜欢捡人回家，但那些人辞别她去远游后，再也没出现过。
“太弱了？”云渺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朝滢点点头，语气低下去：“大家等级都比我高，我活了八百年才到八十级，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你很厉害。”云渺压下心中惊诧，问：“这里是何处？”
“鲛人海附近的星野之森。”
原来是在云峦仙都之内，云渺点点头，又问：“那......如今是什么年代？”
朝滢召出来一片叶子看了看，说：“如今是仙历二十八年。”
仙历二十八年，距离云渺进入游戏世界有一千年之久。
史载，这一时期的九洲刚稳定不久，各大种族百花齐放，惊才绝艳者辈出，同时也存在许多危险。
云渺在心中对局势做了判定，问：“那你可知我们该如何回去？”
他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一千年后的九州大陆才是扶川的家。
朝滢皱着眉道：“我的传承记忆告诉我，若要回去，便要去仙宫找到星辰命盘，再将命盘拨回正轨。不过星辰命盘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你们或许无法接触到。”
“我知晓了，谢谢你。”云渺记下星辰命盘一事。
“既是朋友，便不用对我太过客气。”朝滢眨眨眼睛，道：“你先前说要找人，可有画像？”
“没有，我这就画。”
云渺掏出纸笔，铺展在长桌上，照着记忆里赫连惊春的样子画起来。
长桌临水，扶川靠在岸边看着云渺落笔，直至画像上的人一点点变得完整，他的心中忽然涌上些许怒意。
他直觉那个男人是个威胁，并且从心底里不喜欢他的夫人画其他男人。
“这是谁？”扶川直接了当地问。
云渺画完最后一笔，抬起头，看见扶川盯着画像的寒凉目光。她下意识觉得心虚，极力解释：“只是一个朋友，我掉进轮回崖时，他为了救我跟着我一起跳进来了。”
扶川眉心紧蹙。
片刻后，他闷闷不乐地道：“我竟没有保护好你么？”
他潜意识地觉得，他应该把自己的夫人保护得很好，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你将我保护得很好，是敌人太狡猾。”云渺实事求是地道。
扶川依旧蹙着眉，将自己一整个埋进水里。
云渺无奈，将画像交给朝滢，等朝滢揪着云鸾出去，她走到水边，手伸进水里戳了戳扶川的鱼尾巴。
“你真的将我保护得很好。”她看着自己和自己生闷气的扶川，觉得很可爱，心中涌上暖意，“非要说的话，是我太弱，你总是因为我被他们威胁着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失去记忆的扶川，不记得自幼在鬼域发生的一切，他的心还未被仇恨污染，也未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仅仅凭着本能在做事。
云渺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与其带着那些痛苦的记忆活着，不如就这样，每日开开心心地和她在一起。
水流涌动，扶川从水中露出一个脑袋。
“你不是累赘。”他认真地说。
作者有话说：
失忆前的扶川（阴阳怪气）：你是不是嫌我弱，才要找赫连惊春?
失忆后的扶川（躲在角落里生闷气）：我好没用没保护好我夫人。
——
二更，日常佩服那些可以日万的大佬，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