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桥桥不懈地找话题和他聊天,但是他话少,要么沉默,要么来一句:“食不言”。
活像是从古代穿越来的。
俞桥桥最后放弃和他说话,用萝莉音细声抱怨了一句:“小哥哥真是毫无风趣呢!”
听得乔以楚猝不及防,拿筷子的手都抖了两抖。
俞桥桥往后撤了一步,警惕地看他一眼:“有这么吓人吗?”
乔以楚立刻恢复淡定,难得开了口:“你这么喜欢配音,怎么会上沂岛师范?”
俞桥桥挑了挑眉,举起碗又让他盛了一勺米饭:“其实从小到大,我学过不少的艺术特长,也每次都是真心的喜欢,但是那些喜欢最终只是三分钟热度,慢慢就消弭了。直到高考之前爱上了配音,可是设置配音专业的大学寥寥无几,我的高考分数并不够过线。但是我不信邪啊,偏就要赌一赌,奈何没有女主光环,赌输了,就被调剂到了沂岛师范。”
乔以楚定定地看着她,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遗憾。
俞桥桥说完便笑起来:“现在想想我哥说的那句话还挺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在这里遇到了好多有趣的人,足以填补落榜的失落了。”
有趣的人。乔以楚笑了笑,是啊,像她这样活脱阳光的人,身边就该是有趣的,和她一起快乐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乔以楚目光黯淡了一瞬,心底生出一股忧伤,浅浅的,却足以触碰他敏感的神经。
乔以楚很快便埋头吃完,转身去了书房,俞桥桥吃完后拍了一下桌上的残羹剩饭,给陈一发消息过去,备注:乔以楚亲手做了饭。
远方出差的陈一看到消息之后惊得托住了下巴:笑死,我以为他是天神下凡,不沾人间烟火呢。
俞桥桥抱着手机咯咯笑个不停,看来还是她有面子,发现了他深藏不露的技能。
乔以楚出来便看到她笑得不太聪明的样子,视线略过她,去收拾桌子。俞桥桥一看赶紧扔下手机,狗腿儿道:“这等小事怎么能麻烦你呢?让我来让我来。”说着抱起碗就往厨房里走。
乔以楚紧跟进去,和刚刚一样,拽住她睡衣上的兔子耳朵,将她拽到了一边。
“我担心你洗不干净。”他淡淡道,修长的手指与清冽的净水相触,蹦出了几滴水珠。
俞桥桥不平地哼了一声,又想起刚刚陈一的话。他呀,的确是天神下凡,但是也会染指人间烟火。
“乔以楚,你晚上有空吗?”俞桥桥靠在冰箱门上,期待地踮了踮脚。她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终于碰上他的情绪正常点了,她可不得抓紧机会。
“做什么?”乔以楚认真地洗着碗,五指轻轻搅动,泡沫蜂拥而出,而后被水流轻轻一冲,悉数撑破。
连洗个碗都像是在勾勒一副画卷。
“嗯……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听说最近有个动漫电影上映了。”俞桥桥又凑近了点:“而且你不是漫画师吗?肯定会感兴趣吧?”
“不感兴趣。”乔以楚将碗筷归位,淡淡回了一句。
俞桥桥不死心:“那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怎么样?银沙滩旁边有家巨好吃的龙虾馆,总吃外卖没营养的。”
“不去。”乔以楚全都收拾完毕,看了看她,仿佛在纠结要不要把她一起收拾了。
俞桥桥自觉地跑出厨房,撇了撇嘴:“既然这样,那你的晚饭要自己解决,我要找我朋友去看电影了。”
虽然这样说着,俞桥桥不过是为了面子罢了,并没有打算真的找别人去看。
邀约失败,不如回家练音。
录了两章有声小说之后,俞桥桥有些烦躁,躺在沙发上随机点了一个首页推荐的电影看起来。
电影名字叫怦然心动。
俞桥桥怀疑自己近期**漾的春心被大数据了,不然怎么会被精准推荐爱情电影?
电影里的女主角有一句台词:我遇到布莱斯洛斯琪的第一天就怦然心动了。
俞桥桥闭了闭眼,脑海里都是第一次看见乔以楚的模样。
一身黑衣,压的极低的鸭舌帽,人群在这头,他在那头,像一座遗世独立的孤岛。
她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脸,就开始了祈盼着下一次的遇见。
原来这就是喜欢。
电影没有看完,门被接连敲了起来。
俞桥桥赤脚兴奋地去开门,迎上的却是肖帆和许佳的脸。
“这么兴奋的表情是为了迎接我们两个吗?”许佳有些受宠若惊。
俞桥桥收了收表情管理,敞开了门邀他们进来:“两位CV大神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不进了,是老师突然通知今天团建一波,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也没回,就来看看你在不在家。”肖帆解释了一通。
俞桥桥挠了挠头:“我看电视呢,手机在卧室没听见。不过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怎么突然要团建?”
“听说有好事情要宣布哦。”许佳神秘兮兮地,“但是具体什么事情去了才知道。”
“等我两分钟!”俞桥桥赶紧回屋换了身衣服,三个人匆匆下楼。
肖帆还是开的他爸爸的车来的,在他要给自己开副驾的车门之前,俞桥桥敏捷地跑上了后座。
许佳啧啧两声:“肖帆怎么会对你家这么轻车熟路的?”
听起来就有些不正经。
“之前我们接了同一家公司的小说录制,他来借用过我的器材。”俞桥桥一板一眼地解释一遍,不沾任何暧昧。
肖帆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松了松,也点头附和。
许佳看她对这种玩笑不是很感兴趣,识趣地闭了嘴,又和她商讨起了等会要怎样宰老师一顿。
配音培训班第一阶段总共有三期学员,他们这一期是最后一期。在老师的争取下,本期结束之后将会对三期学员进行统一选拔,最终会选出二十名优秀学员破格进入国内拥有顶尖配音专业的南璃大学学习,而他们这个班上有两个名额。
好消息一出,聚餐的现场掀起了一阵轰动。俞桥桥尤为兴奋,她想要拿到资格,非常想,一定要。
“我们是不行了,看桥桥和肖帆的了!”同学们嗨了起来,起哄道:“你俩可得加油,占上俩名额,以后大家跟你们混去!”
“欸欸欸,不准说自己不行!”俞桥桥举着橙汁,和他们碰杯。
老师摇摇头看着这些活力过剩的孩子们,反反复复地阻止他们叫啤酒。
他们这个年纪正当气盛,最不爱听反反复复的絮叨了,所以最终还是拗过了老师,一人得了一瓶啤酒。
肖帆替俞桥桥把酒打开,嘱咐道:“你少喝一点啊。”
“谢谢!”俞桥桥道了谢,自知酒量不佳,就只喝了一杯,将剩下的倒给了爱喝酒的许佳。
推杯换盏间,俞桥桥的手机亮了亮,开始振动起来。
俞桥桥一看是乔以楚,特意跑到外面安静的地方接听。
“俞桥桥,看一下我发你的消息。”乔以楚上来就冷冰冰地,像是在下达命令。
“嗯?”俞桥桥云里雾里,打开聊天界面的功夫,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给我带份饭回来”。
他发的消息没有称呼,没有标点符号,看起来比他这个人还要孤单冷漠。
不是上午还说不吃吗?果然男人就是死傲娇。俞桥桥颠颠儿地跑到前台,点了几份看起来比较有营养的菜品,嘱咐服务员好好打包一下。
因为要开车,肖帆便没有喝酒,当起了司机的任务。总共载了五个同学,一一将其他人送到家后,他最后去送俞桥桥。
一路上两人不咸不淡地聊着天,不算尴尬,也没有热情。只有临下车的时候肖帆叫住她说了句:“桥桥,你一定能被选上的。”
俞桥桥笑了笑:“你也是。”
大家都是。
俞桥桥轻轻敲了敲门,过了好长一会儿,乔以楚才缓缓将门打开。
俞桥桥将饭菜递上去,盯着他笑:“用餐愉快。”
乔以楚定定地站着,伸手接过来,突然微微皱了皱眉,声音听起来不太耐烦:“你喝酒了?”
俞桥桥后退了一步,这也能闻出来?
俞桥桥警惕地看他,咧了咧嘴:“嗯……和朋友小酌了一下……”
话没说完,门已经被迅速地一关,只留下一阵风。
俞桥桥对着门咬牙切齿了一番,难道他也酒精过敏?
真的,好没良心一男的。
回到房间里和王黎进行了一番猛烈的吐槽,王黎却懒懒地打着哈欠:“大小姐,你的脾气呢?你不是经常路见不平一声吼,人若犯你你必犯人吗?”
俞桥桥冷哼一声。没有,不行,就是不太好发挥。
“你说我是不是该去选修一下心理学,去研究一下他突然心情不好的原因啊?”
“欸,征服乔以楚这座大山,任重道远啊。”王黎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今天下午不是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俞桥桥一被提醒,和她简述了一下关于两个名额去南璃大学学习的事情。
听到她这么兴奋,王黎自然也跟着高兴。
俞桥桥这个人,最亮眼的特点大概就在于,只要她想,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南璃和沂岛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南,成功位居国内两城市直线距离之最,那她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岂不是少之又少?
俞桥桥听她叹息之后,保证道:“我以后肯定会回沂岛的,我喜欢沂岛,而且沂岛作为影视之都,必然少不了我这种CV大神的支持啊。”
“希望你记住你说的话。”王黎多少还是有些伤感。
“啧,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最快也得到十月底,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呢。”
俞桥桥又喃喃了几句,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不算晚,俞桥桥去敲了半天乔以楚的门,没有反应。猛地想起两人已经是微信好友了,于是回到房间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打第一次的时候没有接,第二次又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俞桥桥立刻清了清嗓音,带着她独有的嬉笑声:“乔以楚,你还没起吗?”
“有事?”语气也是他独有的冷漠和距离感。
他站在花店里,向店员点了点头。
俞桥桥听出他那边的声音开阔一些,觉得有些奇怪:“你不在家?”
“嗯,有事?”他还是执着于那个她还没有回答的问题。
“喔……”俞桥桥有些语塞,扯了扯自己宽大的睡衣袖子,呵呵道:“就是想问一下,今天你还做饭吗?不过你既然在外面,肯定是在外面吃了,那我就自己订外卖吃咯。”
挂了电话,乔以楚接过一束玫瑰,不自觉的笑意挂在了嘴角,店员阿姨鲜见他这样心情好,便多问了几句:“你妈妈最近怎么样啊?”
乔以楚将帽沿往上提了提:“挺好的,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其实就已经很好了。
乔以楚到医院的时候梁莹正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旁边的护士过去和她聊了几句,她依然兴趣恹恹。
看到他手里的花,梁莹立刻有了喜色,飞跑上来抱住那束玫瑰,欣喜地问他:“是乔文让你送来的吗?他现在怎么样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是他让我送来的,他现在很忙,估计得过几天来看你。”乔以楚一一回答她的问题,其实每次都是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
他扶她到旁边坐下,以往他来看她就只是把花给她,然后坐着陪她一会儿,今天却莫名地想要和她说一说话。
他将帽子摘下来,靠她近了些,小心翼翼道:“妈……”
仅仅叫出了一个“妈”字,梁莹立刻站了起来,把花挡在前头:“你是谁!是谁!”
“我……我是以楚啊,你的儿子。”说后半句的时候,他不确定地降低了声调。
梁莹猛地将花一扔:“你说你是谁的儿子?我没有儿子!没有!”
还是以前那个反应。
乔以楚摸了摸心脏的位置,自嘲地笑了笑。
心还没有死吗?怎么还是会疼。
梁莹说完还是不甘心,跑过来卷起他的左裤腿,伸手使劲掐了掐,是没有温度的皮肤,是那个破坏了他们一生的假肢。她突然大叫一声,坐在了地上,旁边的玫瑰刺将她的胳膊划出几道血印,绝望地哭了起来。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残废了,所以你爸不要我了!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她哭号着。
闭了闭眼,乔以楚攥紧了拳头,她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重新将帽子戴上,叫来了远处的护士。听着她对自己的埋怨和谩骂,乔以楚缓步走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