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之后,俞桥桥终于用力挣开他的手,离他远了两步,摁住喉咙喊了一句:“你干什么!”

“去医院,看嗓子。”乔以楚看着她,深眸里全是她的模样。

俞桥桥愣了愣,心里漂过一阵暖流,痒痒地。但是说话太难,发出的声音还难听,她便没再说话,乖乖地跟上他的脚步。

可能是没来得及,乔以楚没有戴鸭舌帽,身上穿的是休闲的黑色套装,明明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家居装,却生生让他穿出了高贵冷公子的气场,让她这身简单的白T配短裤显得有些幼稚了。

楼下就有个药店,到了门口,俞桥桥拽了拽他的胳膊,艰难开口道:“我就是嗓子哑了,从这里拿点药就行。”

乔以楚没有反驳,和她一块进去。

“你好,哪里不舒服吗?”店员小姐热情地迎上来。

俞桥桥张了张嘴,乔以楚开口先她一步道:“她嗓子哑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嗓子哑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接下来的问题乔以楚都回答不了,只能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今天醒来就这样。”

“昨晚吃什么刺激性食物了吗?”

“麻辣小龙虾,还喝了酒。”

“还熬夜了吧?”

俞桥桥几分惊讶,点了点头。

店员拿出几盒药,嘱咐她一些注意事项。

俞桥桥点头道谢,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乔以楚已经不见了。

跑出去看了看,他的身影正在前面。

俞桥桥叫他一声,没有任何反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上去,俞桥桥终于在电梯关门之前将半截身子伸了进去。

“你怎么走都不说一声?”俞桥桥埋怨道。

乔以楚闭了闭眼,压制着心里莫名的烦躁:“你不是没事吗?”

嗯,是没事,没事难道不是好事吗?俞桥桥白他一眼,这人的情绪比刚满月的娃娃还要离谱。

上楼之后没有再看到陈一,她看到他们两个和谐地站在药店里之后已经识趣地离开了。俞桥桥找钥匙开门,掏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见过它,想到这个可能,她瞬间苦情起来:“我的钥匙不会丢了吧?”

她祈祷着翻着包,却看到乔以楚那修长的食指移上来,上面挂着的正是她的钥匙。

“你……怎么……”

“昨天在门口捡到的,”乔以楚的声音蒙着一层阴阳怪气,有种无奈的头痛感:“你是现在才发现钥匙不见了吗?”

俞桥桥翘着兰花指捏过钥匙,嘻嘻笑着,大拇指勾了勾,用手语道了声谢,匆匆回了屋。

靠在门上深呼一口气,一股清新的茉莉花香飘过来,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俞桥桥这才想起来乔以楚投诉她的事情。

她怎么突然被他带跑偏了呢?

又打开门,被他的身影吓了一跳。

乔以楚也没想到她又突然出来,有些慌乱地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没进去?”

“……透气。”

“喔……听说你受不了花香?”

“吃药去吧。”

乔以楚匆匆打开门,逃离了她的追问。

他靠在门上,手覆上左边的胸腔,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最终无力地垂下手去。

陈一发了微信消息过来:“稿子该交啦!还有,下次找俞桥桥的时候麻烦找个靠谱的理由。”

乔以楚皱了皱眉,说他闻不惯茉莉花香这个理由很不靠谱吗?

俞桥桥站在门口踱了两步,猛地锤了两拳他的门才回了房间。

俞桥桥又在微信上疯狂和王黎吐槽了一番他的怪癖。到了下午要出门的时候才收到她的回复:“乔少爷怎么有种病娇男主那味了?”

“病态男主还差不多。”

俞桥桥又吸了一口茉莉花香,味道好像的确是有点重,万一他是什么花香过敏啥的,这个责任好像有点重哦。又想了想,他嫌她吵可以戴上耳塞,那他嫌她家的花香总不能让她戴上鼻塞吧?

邻里和谐还是要共创的。

于是抱起茉莉花下了楼。

配音课的小伙伴看到她抱着一盆溢香的茉莉花进来都颇为好奇。

“你这是,改行种花了?”和她最聊得来的女生许佳调笑道。

“你们谁不嫌弃,把它收养了吧。”俞桥桥虽然吃了药,但效果并不是立竿见影,嗓子还是粗得把大家吓了一跳。

“你这是新练的控声技能吗?”伙伴们惊呆地看着她。

“嗯是。要学吗?喝点酒吃点辣,然后再熬个夜,这副美妙的嗓音就出来了。”俞桥桥尽量用舌头发音,一句话说完便憋了个够呛。

虽然开玩笑,俞桥桥也觉出了老师的不满意。

上配音课不能发音,简直和上大号不带纸一样怪异。她绝对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绝对不会那么没心没肺地放肆了。

下课之后肖帆征得俞桥桥的同意之后抱走了那盆茉莉花,还自告奋勇地要送她回家。

俞桥桥后撤了一步:“送我回家?咱俩的地铁好像是反方向吧?”

“不是,”肖帆抱着茉莉花,像是抱着一个婴儿一样小心翼翼:“我今天开车来的,正好感谢你送我这盆花。”

“那行,”俞桥桥愉快地上了他的车。

俞桥桥虽然不懂车,但是这台车的车标她是见过的,是她那个爱装X的哥哥天天嚷嚷着要换的那一款,价值不菲。

“肖同学,逐渐露富了啊。”俞桥桥调侃。

“没有,这是我爸的,我晚上有事,所以就开来了。”肖帆有些不好意思。

记得之前他说过,他爸爸并不支持他学习配音,这是改变主意了?俞桥桥想着,也问了出来:“怎么?之前说你爸爸不要你了,现在又要了?”

肖帆漂亮地打了个转弯,笑得乐呵:“算是吧,毕竟我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俞桥桥点点头,毕竟哪有爸爸妈妈不支持自己的孩子的,就算有,那也是暂时的。

晚上去阳台浇花的时候俞桥桥碰见了乔以楚。

他静静地站在那一方阳台,微微低头,顺着方向看下去,是凉亭旁的几个小孩在嬉笑打闹,家长们在一旁悠闲地聊天。偶尔有小朋友哭了,几位家长一拥而上,安慰的安慰,训斥的训斥,很快又恢复刚刚的模样。

“乔以楚?”俞桥桥推开右侧的窗户,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微微侧了侧头,竟然向她这边转过来,也推开了窗户。

俞桥桥觉得有些惊讶,以往他可都是听而不闻的。

“嗓子好了?”

“嗯,不哑了。”

“花呢?”他淡淡道,琢磨不透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又移了移,落到原来茉莉花的位置。

俞桥桥愣了愣:“茉莉花吗?”

“嗯。”

“送人了。”

“送人了?”乔以楚的声音不自觉地加大,目光在那一瞬间黯淡了几分,又沉下声来:“送人了好。”

俞桥桥莫名其妙,怎么听这个语气却觉得他并没有那么满意呢?

真是做什么都做不到他的心坎上呢。

“那,乔以楚你看,我为了你已经把茉莉花送人了,那咱商量一件事呗?”俞桥桥笑嘻嘻地。

乔以楚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咱以后有话好好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投诉我了?怎么说我也是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因为你的多次投诉,物业对我的印象已经是个问题少女了,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搬家了。”俞桥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神要多无辜便有多无辜。

乔以楚退了回去,转身之际回了她一句:“好。”

俞桥桥乐得踮了踮脚,小说里说的没错,偶尔的示弱真的是一条捷径啊。

刚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俞桥桥就收到了一条噩耗——长公主要来看她。

长公主真名叫长娟,由于公主病繁多而得名,真实身份是她和俞燃的老妈。

“她们的旅行团今晚到沂岛,估计她明天就能杀到你那,老哥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自求多福。”俞燃贱兮兮地和她描述着,幸灾乐祸之意溢于言表。

“俞燃,你不……救救我吗?”俞桥桥对他还存有一丝幻想。

“叫声哥。”

俞桥桥咬了咬牙:“哥。”

“没法救,哈哈哈哈……对了,我的爱犬不小心把你的哆啦A梦手办撞坏了……”俞燃说完快速地挂了电话。

俞桥桥努力遏制着口吐芬芳的冲动,给他发了一串消息:狗、恶煞、有害垃圾……

随后躺在沙发上,把他拉黑了。

自从放暑假之后,俞桥桥没有听妈妈的话回去练舞,她便再也没有收到妈妈的电话。听爸爸说没事,妈妈就是傲娇,早就不生她的气了;但是听俞燃说,只要看见她,妈妈就会打断她的腿。

虽然知道俞燃那份唯恐世界不乱的真心,但还是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腿。

想了想自己要怎么应对明天的狂风暴雨,俞桥桥猛地跳了起来。

收拾起自己那些宝贝的家当,俞桥桥去敲乔以楚的门。

听到这么暴力的敲门声,乔以楚不用猜也知道是她。慢悠悠地走过来,开门便是看到她抱着一收纳箱的饮料和零食站在门口,十分紧急地道了一句:“江湖救急!”

乔以楚不明所以,皱了皱眉:“你做什么?”

“那个,我可以把这些东西暂存在你家吗?你如果想喝或者吃的话,随便拿。”俞桥桥卑微地看着他,要是让长公主发现她这样大批量地储存垃圾食品,她担心她会气得不走了。

乔以楚打开门,往侧边移了移。

“冰箱在哪?”

“那边。”乔以楚指了指厨房的位置。

俞桥桥打开冰箱,嚯,清一色的矿泉水。俞桥桥将它们归到一层,又将自己的饮料放满二层,把薯片奶棒之类放到厨房的柜子上,一通收拾之后,肩膀终于塌了下去。

“为什么要放到我家?”乔以楚还是不明所以,他刚刚看到她反反复复好几次下楼扔垃圾了。

俞桥桥一屁股窝到松软的沙发里,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家长公主明天来,要是被她看到这些东西,我可能小命不保。”

“长公主?”

“喔,我妈。”俞桥桥有苦难恼,抬起头来问他:“你妈妈也这么凶神恶煞吗?”

乔以楚滞了滞,刚被她调动起来的聊天欲被一盆水无情地扑灭,甚至将他暗黑的心境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转身去了书房,冷冷地留下一句:“你自便。”

俞桥桥莫名其妙,在门缝里看了他一会儿,他似乎心情很不好。

笔与画纸摩擦的声音暴燥无度,只留下残破的废纸卷,被他粗暴地扔在地上。

是她说错什么了吗?

回放了无数遍自己刚刚说的话,是因为最后一句话吗?

俞桥桥猜不出来。

认识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俞桥桥在他身上感受到的除了脾气不好,更深刻的还是孤独,他总是有那样一种难以描述的遗世独立,不与世人语的倔强。

她每每看到,都很想抱抱他。

比如现在。

她轻轻推开门,还没踏进去,冰冷的声音已经响起:“出去。”

俞桥桥鼓了鼓勇气,一脚踏了进去:“我……我还不想走。”

“俞桥桥,你出去。”乔以楚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不想对她发脾气了的。

“我说了我不想走。”

房间里只有一个座位,俞桥桥也没地坐,就站在了他面前。

她从小就被爸爸耳濡目染,如果晾着一个生气的人不管,她不仅会伤心,还会对周围的人失望。只有去靠近,才会淡化这次生气的伤害。

那是两个相爱的人之间爱情保鲜的配方,虽然他们可能连朋友还不算,但是她还是这样勇往直前。

乔以楚抬头看了她一眼,与她坚定的目光相碰,像是两束光对峙,最终他惨败,泄气般低下了头。

他好像拿她没办法。

俞桥桥伸手拿过他的画纸,横七竖八的线条太抽象,看不懂。灵机一动,俞桥桥笑得诡秘:“乔以楚,你既然是个漫画师,那应该什么东西都可以画吧?”

“不是。”他将头偏向一侧,淡淡回道。

俞桥桥当没听见,接着道:“那你可不可以画一个我啊!”

俞桥桥又站得端正了些,“画的好看一点,比你还好看的那种。”

乔以楚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露出为难的神色。

俞桥桥急了,上前两步:“你这是什么眼神?什么意思?”

乔以楚将椅子往后一蹬,站了起来,还是妥协:“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俞桥桥得逞,愉快地回了家。

乔以楚收到陈一的电话,聊了一下最近的版权事宜,挂电话的时候陈一特意问了一句:“以楚,你是不是刚刚见过桥桥?”

乔以楚愣了愣,沉默。

那头突然笑起来:“难怪听你的声音听起来,难得的愉悦。”

乔以楚要挂电话,又被她叫住:“我过两天要出差,可能不方便给你定外卖,你自己照顾着些自己啊。”

乔以楚淡淡回了一句“嗯”。

坐到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窗户没关,呼啸的风声穿堂而过,而隔壁断断续续的哼唱声被分离在风声之外,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