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平缓之后,俞桥桥抬起头:“乔以楚,你是不是吃醋了?”
她还调皮地踮起脚,眼睛一闪一闪地,很难不让人想要放到怀里**一番。
他垂眸静静地盯着她的唇,额头抵上额头,突然低笑一声,作势又要凑上来。俞桥桥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推到一边,满脸通红地转身跑开:“陈一姐又催你交稿子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距离国庆节还有一周,中秋的氛围也早就浓厚,商场的中心位置摆放的都是中秋大礼包,大学生们也都开始堪堪期待中秋国庆连放八天的假期。
2102的书房里,俞桥桥特意穿了身紧身裙,抬头挺胸地侧坐在乔以楚的正前方,乔以楚用画笔描着白纸,正在给她画像。
看着她刻意端庄的模样,乔以楚抿了抿嘴,咽下了一些笑意:“桥桥,你不用这么凹姿势,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没凹!我身材就是这么有线条!”俞桥桥恼羞地喊出来,“我不管,我就要这个姿势的。”
乔以楚只得点点头:“行,你不累就行。”
面前的女孩特意把头发扎了起来,双目清泠泛光,惹人生怜,侧身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两腿微微并拢,如果不说话的话,竟真的散发出一种民国女子的姿容绝色。
画出了大概的轮廓,俞桥桥稍稍松了口气,喝了口水后又恢复原来的动作,只是忍不住开始讲话:“乔以楚,中秋节我爸妈会来沂岛,到时候正好让他们见一见你吧?”
手中的画笔顿了顿,画像上的发丝填充多了一块不协调的黑色,他重新握紧画笔,装作漫不经心:“桥桥,我们刚在一起,而且你还小,这件事不着急。”
俞桥桥听了之后觉得有道理,身边很多人也都是毕业之后才会见家长,他们在一起不到一个月,的确是太草率了。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乔以楚很在意他的腿,更在意她的家人的看法。
他的顾虑,需要她慢慢地去打碎。
“好,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俞桥桥问他。
“等你毕业,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乔以楚毫不犹豫道。
画笔悬在半空,他微微抬眸,明显地在克制着慌乱。
俞桥桥爽快地应道:“你说话算数!”
乔以楚笑着点头,等她毕业,那就是三年之后,要是时间快点走就好了。
原来对生活有期待就是这种感觉,是这种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向那一日的感觉。
一幅画画了两个小时,俞桥桥有些后悔没听乔以楚的,现在是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但是一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还是被惊艳了一把,拿着画追问乔以楚:“我是不是挺好看的?”
“好看,非常好看。”乔以楚将她推到沙发上,给她捏了捏肩。
肖帆又找过俞桥桥一次,不过不是去的她的家,而是去了沂岛师范大学。
俞桥桥本想提醒他注意一下分寸感,却被他的话吸引去了兴趣。
“你应该知道乔以楚的左腿安了假肢,不过你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吗?”肖帆和她保持着距离,看起来一片真诚。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俞桥桥虽有迟疑,但还是坚决地表明了态度,不想给他更近一步的说话空间。
肖帆低头失落地笑了笑:“桥桥,他不止是身体上的伤,还有心理上的伤,你都做好准备接受了吗。”说着便拿出一个单子,那是一张由照片形式打印出来的心理咨询记录单,纸张在她眼前晃了两眼,俞桥桥看清了几个字:心理咨询,乔以楚。
“什么心理上的伤?”俞桥桥猛地夺过他手中的单子,还有“心理创伤闪回”六个字和刺人眼球的“自残”两个字。
什么意思?
俞桥桥顿时慌了神。
她握住肖帆的胳膊,放低声音:“这是从哪里弄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肖帆咬了咬牙:“我只是碰巧看到他和我们院的一个教授一起走,因为好奇就问了一下。”
俞桥桥捏紧了那张纸,语气清冷:“肖帆,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是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我们也有我们的隐私,你作为一个外人,不该管这些的。”
“管的太宽?”肖帆指着那张记录单,指尖颤抖:“那他自残,有心理疾病的事情你不知道吧?你被他骗了你还没明白吗?”
“不是,不是骗,”俞桥桥低了低头,有气无力地将那张记录单揉成了团,尽量平和道:“我再说一次,我和他是男女朋友,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会解决,你这样的关心,我不希望有下次。”
肖帆的目光暗淡下去,轻笑着倒退了两步:“我明白了。”
他上了车,快速地启动,校园主道上鲜见的学生稀少,他还是尽量放慢了车速。后视镜里的俞桥桥定定地站了好一会儿,在他转角的瞬间,她弯腰蹲了下去。
虽然夏季已经过去,但秋老虎依然精力旺盛,空调开到极低也依然闷得慌,他干脆打开车窗透气。想起她刚刚弯腰蹲下的身影,他猛地一踩刹车,在前方调了头。
俞桥桥还在刚刚那个地方,终究是个小女孩儿,无助伤心时也无法掩饰,只蹲在那里轻声呜咽着,偶尔有上课的学生经过,只觉得她是失了恋或者是丢了学分,哭过一阵就好了。
肖帆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扶她站起来,她的腿麻的厉害,他一松手她便不稳地晃起来,他只好又伸手扶住她。等她恢复了几十秒,她才勉力站好。
他放开手,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一遍:“对不起啊,是我侵犯了他的隐私,但是作为朋友,”说到这句话,他又不确定地加了句,“我们是朋友吧?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能保护好你自己,我虽然喜欢你,但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俞桥桥擦了擦满脸的狼狈,尽量显得不那么苦大仇深:“我知道,我刚刚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还有,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解决的。至于朋友,我们还是不要做比较好,因为我知道不被喜欢是什么感觉,你不应该承受这些。”
“再见。”
她说完最后两个字,转过身慢吞吞地离去。
肖帆也才意识到她的坚定,一丝一毫都不可能喜欢上他的坚定。
俞桥桥回到寝室上了床,整个人精神都有些萎靡,王黎问她要不要去上课,她艰难地摆了摆手:“先不去了。”
宿舍里很快只剩下她一个人,闭着眼半梦半醒了一会儿,手机振动了两声,是找导员签办的去南璃大学的资料已经办好了,她又在**拖延了一会儿才去取。
取回来的时候她才想起在碰到肖帆之前她要去做什么,她是要去找乔以楚,和他一起去实地探一下餐厅,好在中秋节的时候她带着家人去吃。
看了眼时间,本来说好的中午十二点来接他,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乔以楚竟然也没有催她,难道是忙着赶稿忘记了?她也没多想,加上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兴致,便给他发了条消息:是不是还在忙啊?正好我同学去吃过一家不错的餐厅,我们就不用去看了,我直接预订了。
半个小时才收到他的回复:好。
看着那个字,俞桥桥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拿出被她揉成团的那张记录单,她小心地将它舒展开,看清了医院诊室的名称。
说不好奇是假的,说不在意更是硬撑的。
那是一家心理咨询所,俞桥桥搜了搜,签名医生也算是圈内知名的心理医生张医生,时任沂岛医科大学的心理学教授,俞桥桥想起肖帆就是沂岛医科大学的,他说他阴差阳错地选了口腔医学专业,结果看到智齿就发抖。
这么一想,肖帆能看到这个记录单其实也不算刻意。
没有预约根本见不到张医生,她在门口转了几圈,抬头看到了远处的疗养院。
想着距离张医生下班时间还早,她便过了马路,直奔疗养院而去。
凭着那次乔以楚带她来的路线,她又看到了在藤萝枝下呆滞地坐着的梁莹。
因为乔以楚没有带其他人来过,所以护理师也认出了俞桥桥,只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让她们单独相处起来。
俞桥桥转过身去看她,她的年纪应该比俞桥桥的妈妈还要小。也许是为了好打理,她的头发很短,已经染了几分白,她的皮肤蜡黄黯淡,眼窝深陷,目光无神,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枯槁。
有那么一瞬间,俞桥桥想起了刚遇见乔以楚的时候,和她有几分相似,就像是独自在另一个时空。
俞桥桥靠她近了些,轻声唤她:“阿姨,你还记得我吗?”
她木讷地看她一眼,语气挑了挑:“不记得,你是谁?”
“我……我是,我是乔以楚的女朋友。”俞桥桥吞吐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女朋友?”她似乎是听懂了,嗤笑出声:“姑娘可是瞎了眼睛?”
俞桥桥张了张嘴,明白她的意思。她听乔以楚说过,他的家庭之所以会破裂,就是因为他的腿。因为他的腿,他爸爸将他们母子抛弃,也是因为她被抛弃,她把一切都归咎于他的腿。
俞桥桥的心微微刺痛,还是笑着眨了眨眼:“阿姨我眼睛好着呢,你儿子他特别优秀,特别有魅力,很多人都喜欢他,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他。”
“他不是我儿子。”梁莹突然转过头盯着她,泛红的眼圈里满是隐忍,好像下一刻就要爆发。
俞桥桥心悸地咽了口气,点点头:“哦……”
看到她服软,梁莹才又回过头去。
俞桥桥耐不住,又问起来:“阿姨,乔以楚小时候的样子,你还记得吗?我想了解他。”
空中有一排鸟不留声息地飞过,梁莹看着它们,直到消失在天迹,她才活动了一下脖子,看起来很认真地回忆着。
但是她只要一想,满脑子都是他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腿被砍去了一截的场景,然后是背后一群人的指责谩骂和无穷的冷嘲热讽。
她不记得了,关于乔以楚的其他事情她通通不记得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头疼袭来,她抱着头猛地站起来,冲俞桥桥大吼着:“他就是个麻烦!小小年纪干什么见义勇为啊?结果呢,被人家倒打一耙,我们被他爸爸抛弃……他爸爸呢?没有他我怎么活啊!”
说着她就跑起来,冲向了一个手捧玫瑰的路人。
俞桥桥定在原地,听到护理人员边跑边问:“怎么又犯了?”
俞桥桥离开疗养院,脑子里不断响起梁莹的话。
见义勇为,倒打一耙……
他究竟还经历过什么啊?
她坐在心理研究所的门外,一坐就坐到了五点半。对比着网上搜索到的张医生的模样,俞乔乔一看到他就快步冲了上去。
“你是……”张医生看到她急促的模样,下意识地站直了些。
“不好意思有些冒昧,我想问一下,您的病人乔以楚,他的问题严重吗?自残是到什么程度呢?”俞桥桥一股脑地说出自己的疑虑,又抱歉地鞠了鞠躬。
张医生对于她的问题没有反应,只是提醒了她一句:“这位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哦……我是乔以楚的女朋友,我叫俞桥桥,我想……”
“你说乔以楚是我的病人?”
“不……不是吗?”
“是与不是我都没有告诉你的权力,就算是,我也有保护患者隐私的责任。俞小姐,我还有事,赶时间。”
“可是我……”
“俞小姐。”张医生正然。
“他……”俞桥桥再试着去商量,看到他决然冷漠的背影,她追不上去了,只能远远地喊:“请张医生也不要把我来找你的事情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