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只留下了阵阵风声,纵使医院里的暖气很足,听到这个动静也不由得瑟缩起来。
林岱在来的这一路上无数次的告诫自己,无论看到什么都要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然而当他看到晏景麒双眼紧闭的模样时,他知道,是自己之前的想法托大了。
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是年久失修的齿轮吱呀转动着,微微阖了阖双眸,眉眼间尽是愁容与疲惫:
“晏伯伯,景麒他……我看您精神状态也不好,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我在这守着他。”
老人淡淡的摇了摇头,看向小儿子的眼神中满是不舍,如果没有什么奇迹出现,总归是看一眼少一眼的。
但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是因为他的概率极小,小概率事件等同于不发生。
“小岱你的身子也没好全,让你劳神在这守着他对你的恢复也不好。”
晏老爷子坚持守在病床旁,林岱也不能违拗其心意,只是缓步到了晏景麒的跟前,坐在椅子上,握紧了男人的手。
温热的掌心依旧是那样的熟悉,林岱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牵起男人的手抵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林岱,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其实我有一个算不上办法的办法,不知道你乐不乐意尝试。”
青年在晏景麒的病房里守了整整一天,拖着病体还时不时地咳嗽两声,直到傍晚去打水的时候才遇到到了坐着轮椅的靖初元。
林岱回过头来,看着靖初元此时的模样,站在原地略愣了一会儿:“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这腿……?”
青年顺着林岱的话低头瞧了瞧,而后露出了一个坦然的笑容,“不影响跑跳,总归是会有点后遗症。不过我也算是因祸得福,廖处说已经查清了,沉雀阵的布阵主力是解道鸿,而我也因为带罪立功表现良好,不用去蹲局子了。”
林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只是回了一句恭喜。
“刚才你说,你有办法?”
靖初元收敛好了脸上的情绪,就连声线也在此刻变得冰冷起来:
“现在晏队是处于走投无路的状态,你我都是三清子弟,自然明白此时药石无医只能求神。”
“求神?”
林岱顿时睁大了眼睛,神哪是那么容易求的!
泰山府君仅仅只是请出来一个分身,就消耗了众位大师多年的功力,还差点把自己的这条命给搭进去。
这神怕是求不来。
“泰山共有6300多层台阶,三跪九叩直至玉皇顶,心诚则灵。”
其实靖初元自己都觉得这话荒谬,这哪里算得上是办法,只不过是求得内心的一点安慰罢了。
以林岱现如今伤痕累累的身子,哪里撑得下这么多层台阶的三跪九叩。就算是身子健壮的人,这一路走下来那膝盖和额头也得是血淋淋的,折了半条命。
沉默了片刻,林岱淡然的点了点头,唇角也同样漾起了一个坚定的弧度:“我去。”
二字铿锵有力,竟是没有半分的迟疑。
清晨护士去查房的时候发现林岱没了踪迹,这才慌了神,连忙把这事儿报了上去。
靖初元早早的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沈大师,沈云霄听了事情的经过后眸色沉了沉,内心也确实是做了一番争斗的,最终还是决定随他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这是林岱的选择,任何人都不能替他做决定。
一众的警员大师聚集在了泰山脚下,听着廖严的指挥搜寻着林岱的身影。
半个小时过去,就是没有丝毫的踪迹,廖严眉头皱地死紧,焦急的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分一秒的跳动着。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让他来三跪九叩的爬泰山呢,今天的天气预报可是说了有雨夹雪。这么冷的天,再给淋透了衣服,林岱大病还未伤愈的身子根本就支撑不住!”
廖严实在是急得有些慌乱了,拽着靖初元的胳膊就是一顿输出,眼神中的责怪丝毫不加掩饰。
靖初元半垂着双眸,听着廖严的指责半天没吭声,直到这边刚刚偃旗息鼓才嘟囔着回了一句:
“我给晏队占卜过,是下下签,三跪九叩拜上玉皇顶,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靖初元顿了片刻,用极为坚定的眼神瞧着廖严:“这个方法不仅我知道,心诚则灵也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我只是占卜着有林岱在,这下下签便可逆风翻盘为上上签。”
……
青年目光坚定的直视前方,在一众游人的注视下坦然跪了下去,朝着前行的方向拜了三拜。
手心处沾满了灰尘,额头上也印出了红痕,上面遍布着干涸了的血迹,却又因为添了新伤而显得骇人。
“妈妈,这个大哥哥怎么每走一步就要跪下磕头呀?”小男孩抚着那冰冷的石块,裹的格外暖和严实:“头都破了,好可怜哦。”
身边的大人拽起了孩子的手,也顾不上腿脚的酸痛,蹲下身来与他平视:
“宝宝知道吗,哥哥这是在救自己爱的人呐,肯定是家人生病了,大哥哥并不可怜,大哥哥是坚强,像铠甲勇士一样坚强。”
“喏,大哥哥要什么时候才能爬到最上面?”小家伙的脸上陡然出现了敬畏的神情,“铠甲勇士是有飞艇的,大哥哥也有吗?”
脚步声越传越远,林岱缓缓的抬起那已经充血的眼眸,纵使跪下去时如同跪在刀尖上半疼痛,但依旧抵挡不住他前行的步伐。
膝盖早已磨损的不像样子,只是因为穿着深色的裤子看不出血痕,但只有林岱自己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究竟是有多么的难熬。
林岱再次站起身来往前迈了一步,心中默念让晏景麒醒过来的夙愿,而后再次虔诚的跪拜下去。
晏景麒眼眶通红的看着铜镜中的林岱,他早已抓狂,只恨自己不能立刻出现在他的身边。
“祖师,你能不能帮忙制止他,他真的不能再继续跪了!”男人的声线中带着些许的颤抖,“他的身子受不了的!”
道袍老者轻轻叹了口气,“此子心性坚韧、自然能承受得起这六千多级台阶的考验。”
看着男人那悲痛欲绝的模样,老者瘪了瘪嘴,“心比金坚,情可比磐,下下签亦可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