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晕目眩。
无影灯投射在林岱的脸上,只觉阵阵白光,看不清的人影一下又一下的浮现在眼前,脑海中显现出祭典当晚的情形——腾跃而起的麒麟兽、显形的泰山府君。
这一切的一切竟如同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醒了,醒了!”
程煊量的这声呼喊把周边忙碌的所有大师都唤了过来,一个个扒在病床跟前往里探望着,脸上那欣喜急切的神情或像是看襁褓中的婴孩。
更有急切如许大师,抻着脖子往里挤,伸出两根指头从林岱的跟前晃了晃:“能看清这是几吗?”
眼神还没聚焦的林岱,茫然间见到这么多张脸,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下,身上除了虚弱些竟是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青年只用了半分钟就敲定了眼前的情况,两眼坦然一闭,嚅喏着嘴唇,半晌才吐出一个字:“三。”
“完犊子了,废了。”
晴曦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目光凄凄、言之恳切。这连几只手指头都看不清了,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呢。
林岱听到师姐的吐槽,机械般的抬了抬脑袋,那张苍白倒没什么血色的脸呈现在了众人的跟前,这才不过两三天的功夫,人已经消瘦成了这般模样。
青年晃了晃脑袋,仔细瞧了瞧许大师还未伸回去的手指,这才重新将视线聚集了起来。
“刚才被那无影灯晃得眼疼,看错了也是情有可原。”
看着众人那似信非信的神情,林岱也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看清了再开口说话。
晴曦微微撇了撇嘴,脑袋转的飞快,陡然神色一凌,脱口而出小时候约定好的暗号。
只要能对出来,说明至少没伤到脑子。
“哪吒的骨灰是什么?”
“藕粉!”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岱同样脱口而出。
面对着屋内一圈大师们探询的眼神,沈云霄一脸生无可恋的仰头看向天花板。
他才不会说这玩意是他教出来的,格外的丢人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许大师站出身来缓解气氛:“还有兴致开玩笑,说明恢复的还算是不错。”
他的唇角扬起了一个欣慰的弧度,但突然又想到了晏景麒的情况,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该不该把这事告诉他。
汇聚了各位大师的精力,以及祖师爷略施小计,林岱算是恢复的不错,休息了片刻后便能坐起身来。
“各位大师都经历了祭典那么大的消耗,没必要一直守在我的跟前。”林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了那格外喜人的小虎牙:“更何况让各位长辈守着我,那不合适。”
说完这段话紧跟着就咳嗽了两声,脸色也随之涨红,看着确实比方才那贫血的模样好看多了。
程煊量将一杯温水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用眼神示意沈云霄来开口。毕竟他是做师父的,这种事冲在前面是应该的。
过了好一会,沈云霄才像是组织好了语言,沙哑着声音开口说:“阿岱啊,有件事你得知道一下。“
心脏咯噔一声停了下来,就连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了起来。师父向来是个老顽童的性格,像今天这样严肃的,少之又少。
晏景麒的身影猛地窜进了林岱的脑海里,随之而来的还是他那经常浮现在自己眼前的笑颜。
他不敢询问,有时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现在的林岱倒是把这句话体会的格外真切。
沈云霄可不会为了照顾林岱的心情而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毕竟孩子总是要学会自己成长的,一直给他们做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就会夺走他们成长的机会。
“阿岱,我知道你难受,不愿听这些,但你总得去看看他。”沈云霄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挣扎的神情:“景麒这孩子在最后一刻把你护进了怀里,现在仍旧昏迷不醒。”
林岱怎会不知道要接受事实的道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就连双眸都流露出了猩红和无措。
“师父……”
这声音软的很,林岱已经许久没有用这样的姿态朝沈云霄流露出软弱。作为师父的他也只能安抚似的将林岱圈进了怀里,怕了拍后背。
一如小时候一样。
“他……身上伤口多么?”
说出口的话甚至带着哽咽,但还是强撑着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没什么伤口,原本是应该当场……”沈云霄可以避免说出那两个字,是为了避谶。“但是麒麟兽显形,他身上竟是没有半分伤口,甚至有聚魂草替他拢住魂魄七日。”
林岱沉默了许久。
“师父,我伤躺了几天了?”
“三天。”
也就是说,晏景麒仅有最后四天的时间了。
青年在**愣了片刻后,奋力的挣扎起来,哪怕知道无力回天他也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诸位大师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一股脑的扑了上去,死死的将林岱按在病**。
“听我说,岱岱!”晴曦废了好大的力气将他按住,但在与林岱的眸子相对时,却被他目光中的黯淡所震慑,语气也跟着和缓了不少:“听我说。”
“我们尝试过许多的办法,但是依旧没有办法让他醒过来,甚至昨天刚醒过来的靖初元都放了点血,依旧没什么用。”
青年在一句又一句的劝说中安静了下来,为了强撑着让自己听下去,奋力的用牙齿咬着下唇,甚至留下了些许的血痕。
“他在哪,我要去看他。”
青年在杜岩泽和晴曦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往特护病房走着,每走一步都是腿部肌肉的抗议。
病房门的门咔嚓一声被打开,林岱看清了守在病床旁老人,头发已经花白。
“晏伯伯。”
闻声,晏老爷子把头转了过来,看清林岱面庞的那一刻,一滴浊泪从眼眶中挤了出来,颤声说:
“小岱,你醒了啊。”老爷子转头看了看躺在病**的儿子,心中的悲戚油然而生,“来看景麒的吧,慢点。”
林岱的视线,透过面前的老人看着爱人紧闭双眼躺在洁白的病**,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