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吻的时候张开嘴巴果然不能帮助自己顺畅呼吸,只会缺氧更久。

周涟在事后很严肃地向沈怀今提出抗议:“我没有不愿意,但你不能强迫我。”

沈怀今惊讶地反问:“既然没有不愿意,那为什么说我在强迫你?”

周涟本就晕乎,知道他在偷换概念,一时整理不出反驳的句子,又被抢了话。

“涟涟讨厌我这样亲你吗?”沈怀今眼神忧郁,“对不起,是我不好。”

也说不上讨厌或者喜欢,周涟方才整个人都是混乱的。身旁的鱼缸传来细微的气泡咕嘟声,和他们唇舌间缠绵的水渍声融在一块儿,让他意识虚浮,仿佛大脑里也有金鱼在游来游去。

“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沈怀今继续说道,“我不想让涟涟讨厌。”

周涟的嘴唇还是湿润润的。他呆呆地看着沈怀今,好一会儿后才摇头:“没有讨厌。”

沈怀今抬起手来,周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那手因而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之后落在了周涟的头顶上。

“谢谢,”沈怀今揉了揉他的脑袋,“涟涟尝起来是甜的,哥哥感觉非常好,所以谢谢。”

周涟忐忑地问道:“那以后的每日练习是不是要改成这种了?”

沈怀今摇头:“你都说我在强迫你了。”

直到他转身离开,周涟才反应过来,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明白,”沈怀今说,“别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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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涟很后悔也很混乱。

他的态度好像伤到沈怀今了。明明想着要给出更积极的反馈,关键时刻却弄巧成拙,他不禁自责。

可与此同时,亲吻时沈怀今少见的强势也令他心有余悸。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怀疑自己会被拆吃入腹。

他看到的资料上说,恋人之间缠绵的接吻会让人的身体自动释放多巴胺和血清素,这些物质理应使他感受幸福与愉悦。

那是指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感觉吗?周涟无法确定。

但他知道,若换一个对象,让他被迫接受那样深入的吸吮和舔舐,吞咽下不属于自己的唾液,他一定会感到非常恶心。

不管沈怀今对他做什么,他都讨厌不起来。

这应该就是喜欢的意思吧?

他想,或许自己依旧只是缺乏练习。等到明天,他可以在接吻时告诉沈怀今不介意他再次那么做,又或者主动的张开嘴,让沈怀今了解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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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第二天一直等到晚上,沈怀今都没有再来找他练习。

周涟躺在被窝里忽然想起这件事,瞬间睡意全无。他拿起手机给沈怀今发消息。

——今天的练习还没有完成,要我现在过来找你吗?

半分钟后,沈怀今回复了他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时间不早了,将就亲一下。晚安

这未免有点敷衍。但周涟也不好意思跑去强行把他拽起来亲自己,只能作罢。

一夜过去,周涟准时起床,走出房间后优先去看了一眼鱼缸,接着便发现大事不妙。

大今飘在最上层,它漂亮的虎头却沉在身体下方,尾巴和鳍还在勉强摇摆,但显然依旧不是健康状态了。

“哥哥,哥哥,”周涟边喊边冲向厨房,“大今翻肚皮了!”

沈怀今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站在鱼缸边看了看,皱眉道:“昨晚还好好的呢。”

“怎么办?”周涟问。

沈怀今也没辙,提议道:“以防万一它影响别的鱼,先把它捞出来吧?”

大今被捞进了玻璃杯。

周涟提心吊胆守了它一天,到了晚上,它不再扑腾,肚皮朝天浮在水面一动不动。

他是认真做过功课的,选鱼时也仔细检查过每一条金鱼的外表特征,并没有发现任何生病的迹象。

“是我的问题吗?”他难过地问沈怀今,“才来了两天……”

“也许它只是年纪大了,”沈怀今安慰他,“你看别的鱼都好好的。”

这安慰太过无力,周涟捧着杯子,神色落寞。

“大涟会不会很孤独?”他问。

“大涟应该不知道自己和大今是一对。”沈怀今说。

周涟更想哭了。

沈怀今见状又说道:“往好的想……如果你希望补一条,我们可以顺路再去刺激一下那个宠物店老板,让他心神不宁。”

周涟一下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问沈怀今:“我们现在该把它怎么办呢?”

“去花坛埋了吧?”沈怀今提议。

他找了一把旧的油画刀,和周涟一起下了楼。周涟选择了一个靠近花坛角落的位置,亲手挖了个小坑,把鱼连同杯子里的水一起倒了进去。

把土填平后,沈怀今也在他身旁蹲下,问道:“要不要做个墓碑?”

周涟摇头:“我有点儿后悔给它们起这样的名字了。”

“无所谓的,”沈怀今笑笑,“符号而已,不用太当回事。”

“哥哥,”周涟看向他,“你能不能再问问那只小猫怎么样了?”

沈怀今点头,起身打了个电话。

周涟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

片刻后,沈怀今告诉他:“还在治疗,但最关键的时刻已经挺过去了。”

周涟松了口气:“那就好。”

“上去吧?”沈怀今问。

周涟摇头:“我想再陪它一会儿。”

“那我陪你。”沈怀今说。

两人又在小土堆旁蹲下,周涟开口说道:“如果小猫救回来了,那么沙莎姐姐未来就会和一只叫小今的猫一起生活十多年了。”

“那她早晚会后悔起了这个名字。”沈怀今说。

“也许已经后悔过了,在发现小猫生病的时候,”周涟垂着视线看着小土堆,“我就很后悔。”

沈怀今抬起手,揽住了他的肩膀:“你不是说小草莓想来看鱼吗?她什么时候来?”

周涟很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身上:“问过了,下个礼拜。”

“这星期你要陪她出去玩儿吗?”沈怀今问。

“她这星期要和同学出去,”周涟说,“阿姨每个星期只给她一天自由活动时间。”

沈怀今感叹:“可怜的小姑娘。”

“嗯,”周涟看向他,“我们上去吧?”

两人一同起身,刚转头,只见乔七山正站在画室大门口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俩。

“新买的鱼挂了。”沈怀今指了指那个小土堆,向他解释。

乔七山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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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鱼缸里又有一条鱼翻了肚皮。

周涟发现时,那条被命名为中今的银色绒球圆滚滚的肚子半露出水面,身体被其他几条金鱼用嘴拱得一动一动。

他呆滞了片刻,用网子把鱼捞了出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放进杯子里。

沈怀今还在上课,没有人能给他提供建议。

皱着眉头傻站了会儿,他就这么提着网兜下了楼。走到门口,遇上了正伸着懒腰的万俟小豆。

“这是什么?”万俟小豆问。

“我的鱼,”周涟哭丧着脸告诉他,“没了。我想去花坛把它埋了。”

“哦……”万俟小豆若有所思,又问道,“你徒手挖坑吗?”

周涟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准备工具。万俟小豆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片刻后拿着一副一次性筷子走了出来。

用筷子挖坑比用油画刀难得多。

万俟小豆陪他蹲在花坛边,提醒他:“这么热的天,埋在这儿很容易发臭。”

“那怎么办呢,”周涟无措,“总不能丢进垃圾桶里。”

“有什么关系,”万俟小豆说,“对它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周涟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却也无法反驳,摇了摇头,继续用筷子戳泥土。

万俟小豆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伸出手,把手臂上那只翻肚皮小狗展示给周涟看:“可爱吗?”

周涟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它叫纳豆,跟我一起长大的,”万俟小豆收回了手臂,低头看着那个造型可爱的文身,“在我十四岁的那年走的。”

周涟惊讶。

“我文它的时候十九岁,图样是自己设计的,”万俟小豆说,“因为一直很想它。那时候我和我爸也是在楼下花坛挖了个坑把它埋了,我还给它插了块墓碑。结果没几天尸体被野猫挖出来,那一片附近臭气熏天,把邻居们气坏了。”

周涟低头看着网兜里的鱼,陷入了沉默。

“不过它那么小,应该不至于变得太糟糕。”万俟小豆笑了笑,“埋了也行。”

周涟侧过头,看着他脖子上的文身图样,问道:“这些也是纪念吗?”

“嗯,大多数是,”万俟小豆侧过头,向他展示肩膀和锁骨附近的图案,“这把手枪代表的是我的爷爷,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和枪一起的百合花代表的是我的奶奶,那是她最喜欢的花。”他说着撸起袖子,给周涟看自己的上臂,“这只文鸟叫甜豆,我留学的时候落在我窗口。估计那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吧,陪了我两年寿终正寝了。”

周涟细细欣赏着那些美妙线条所组成的图案,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刺青在大多数人看来都代表着叛逆不羁,可万俟小豆文在身上的,却全是人生中温柔的痕迹。

“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设计一条鱼,”万俟小豆同他打趣,“我做过兼职的文身设计师。”

周涟赶忙摇头。

对比之下,他对金鱼的感情过分廉价,似乎眼下这个小小的仪式也变得很多余。

可他还是不想把鱼丢进垃圾桶,毕竟它拥有一个带着心意的名字。

“要帮忙吗,”万俟小豆问,“看你没什么力气。”

周涟摇头,又用筷子戳了两下,空气中响起了节奏欢快的乐曲。

万俟小豆拿出手机,嘟囔了一声:“姜老师?”之后便站起身来。

周涟终于挖好了坑,正小心地把鱼放进去,身后传来万俟小豆的喊声:“那怎么办?现在还能联系到别的模特吗?”

周涟扭过头,只见万俟小豆眉毛全拧在了一块儿。

“行吧……那麻烦你有消息了通知我,辛苦了。”万俟小豆挂了电话,长叹一口气,嘟哝道,“这下尴尬了。”

“怎么啦?”周涟起身,“是模特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