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做沙莎的女性明显十分惊讶,眼眶里涌着泪花呆呆地看了沈怀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对沈怀今点头道:“……好久不见。”

既然已经打了招呼,沈怀今没有了躲避的理由,便也走了进去,主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沙莎擦了擦眼泪,伸手指向一旁桌上的宠物航空箱,想说什么却哽咽了。

周涟走到航空箱前,往里看了看,接着便皱起了眉:“它是不是生病了?”

“上个星期在这儿买的,”沙莎说道,“那时候只是眼睛有点不干净,老板和我说这个品种就是这样的,配两瓶眼药就好了。结果才几天,今天突然就上吐下泻……”

“那你带它去医院啊,”中年男人说,“来我这儿干嘛?”

“你收钱的时候说肯定不会有事,如果生病就来找你啊!”沙莎哭着喊。

沈怀今无奈。这姑娘还是老样子,稀里糊涂的,脑子不转弯,竟把老板推销的话术从字面意思理解后当了真。

“我那么说是因为它当时确实是健健康康的嘛,”老板双手一摊,“谁知道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把它弄成这样的。”

“你把它抱回去以后,有接触到过其他小动物吗?”沈怀今问。

沙莎摇头:“没有,我一个人住,以前也没养过宠物。”

沈怀今看向老板:“病得那么厉害,病毒总不能是凭空生出来的吧。”

面对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老板的态度软化了些,狡辩时音量都小了些:“要是有问题,同一窝其他几只小猫怎么好好的?”

“你拿不出证据,口说无凭。”沈怀今说。

“那你们有证据说这猫本来就带病吗?”老板反问,“正常人看到猫生病早就带它去医院了,你第一时间跑过来和我闹,难道不是敲竹杠?”

“我……”沙莎意识到了自己行动的不理智,急得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沈怀今小声问她:“你还想救它吗?”

沙莎点头:“当然啊!”

“那就先去医院吧,别在这儿和他浪费时间了。”沈怀今劝说道。

沙莎点了点头,拎起了航空箱,对老板说道:“如果它好不了,我跟你没完!”

老板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三人走出宠物店,沈怀今正要开口,却见沉着脸的周涟转身又跑了回去。

他瞪着老板说道:“沙莎姐姐要上班,没空和你耗。我在放假,很闲的。这件事你不处理好,我就天天过来坐在你门口和每个进门的客人宣传,你未来两个月别想再做生意。”

老板见他一脸乖巧,说的话却仿佛无赖,顿时傻眼。

见周涟转身往外走,他喊道:“实在不行我赔你们一个嘛,要不退你点钱也行啊!”

“我才不要,”沙莎吸鼻子,“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快走吧,”沈怀今说,“我知道一家还算靠谱的宠物医院,我们送你过去。”

沙莎连忙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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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沙莎把航空箱放在腿上,看着里面病恹恹的小猫止不住地掉眼泪。

“你把它抱出来吧,这样很重。”坐在她身旁的周涟劝道。

“不了,它今天吐了好几次,我怕它把车弄脏,”沙莎转过头,勉强对他笑了笑,“还好遇到你们了。你们怎么会去那家店?”

“我们本来想去那儿买观赏鱼,”周涟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都给忘了。”

“对不起,耽误你们了。”沙莎说。

“没关系的,当然是它重要。”周涟说。

沙莎看了一眼小猫,眼眶又湿了:“我好蠢,希望不要耽搁了。”

“我和涟涟来得那么巧,说不定是小家伙命不该绝,老天爷特地安排我们来当它的贵人,”沈怀今说,“还有希望的,先让医生看了再说吧。”

沙莎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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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今带他们去的宠物医院离花鸟市场不远,名字很特别,叫三亿宠物诊所。

到的时候只有一个医生,正在问诊,抽不出空。

护士见了那病恹恹的小猫,立刻打个了电话,告诉他们另一位医生刚才有事去马路对面的口腔诊所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沙莎不安地问沈怀今:“真的靠谱吗?”

“应该吧,”沈怀今也有点尴尬,“我认识的朋友今天正好休息。我打个电话问问。”

几分钟后,当他挂断电话,那位医生已经赶了回来。

“我朋友说这个口袋里装小狗的医生是这儿最靠谱的,”沈怀今小声安抚沙莎,“你放心交给他吧。”

沙莎连忙点头,眼神里也有了希望。

可惜,这位姓郁的医生很快告诉了她一个噩耗。

小猫猫瘟和疱疹杯状都是阳性,情况非常糟糕,必须马上住院,并且后续治疗价格不菲。

“是不是宠物店买的?”他问沙莎。

沙莎点头:“老板和我保证肯定健康,结果……”

郁医生叹了口气:“你应该早点来的,你前几天没发现它的问题吗?”

“我去问了宠物店的人,他们给了我两支眼药水。”沙莎说。

郁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得做选择了。如果选择治疗,费用会很高,能不能救回来得看造化。不然的话就……”

“就什么?”沙莎不安地问。

“安乐,让它走得轻松一点。”郁医生说。

沙莎愣住了,一旁听着的周涟也被吓了一跳。他忍不住开口:“我哥哥说你是这里最好的医生,你真的不能救它吗?”

郁医生苦笑:“我当然想,但医生又不是神仙。你们商量一下吧,快点做决定。”

他说完站起身来,还没走出诊室,沙莎一把拉住了他:“救救看吧,拜托你了!”

郁医生当即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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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们忙着给小猫打针挂水,沙莎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周涟远远站着,小声对沈怀今感慨:“我突然有点后怕了。”

“怎么?”沈怀今问。

“沙莎姐姐只养了它一个星期,就那么舍不得……”周涟说,“你说,我们还要不要养鱼吗?”

“你应该不会对鱼投入那么多感情吧。”沈怀今说。

“可是……就算只是一点点,失去了也还是会很不好受吧,”周涟说,“而且,我们现在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听天由命无能为力,左右不了结果,感觉好糟。”

沈怀今转身,低头看他:“不只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这次救回来了,小猫总有一天也会走的,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

“这是从带它回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的事。你付出的任何感情,最后要么淡了,要么散了。所有生命都是会终结的,”沈怀今继续说道,“只要有开始,就一定会有结束。包括我们关系也是一样的。”

周涟傻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们更应该养一缸鱼,”沈怀今凝视着他的双眼,“才好慢慢地从最微小的离别开始适应。这样未来或许不会因为害怕结束而恐惧开始。”

周涟没有说话,只是不安地伸出手,拉住了他的上衣下摆,拽得紧紧的。

“不用怕,哥哥不会主动离开你,”沈怀今对他笑了笑,“除非那是你希望的。”

周涟摇头,正想说些什么,沈怀今轻轻地拉开了他紧攥着自己下摆的手,说道:“去安慰一下你的沙莎姐姐吧。”

“我去?”周涟没什么信心,“你呢?”

沈怀今摇头:“我不合适。”

周涟迟疑了几秒,终于聪明过来,点了点头,跑了过去。

小猫已经吃了药挂着水,接下来要住院观察。沙莎站在笼子旁边,一脸忧心。

“会好的,”周涟努力安抚,“它……它肯定也不舍得的离开你。”

“嗯,”沙莎点头,“今天真的谢谢你们。”她说着揉了揉眼睛,转过身,冲周涟挤出笑容,“几年不见,你们的感情还是那么好。”

周涟有点儿心虚,低下了头。

“他……你哥哥,”沙莎往病房外看了一眼,问道,“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周涟紧张地摸了一下鼻子,答道:“不是了。”

沙莎笑着点了点头:“也是,都那么久了。”

周涟不敢接话。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在几个小时以前,沈怀今曾向他承诺,之后若遇上认识的人,一定立刻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诺言没有被兑现。

周涟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不合适。

毕竟她和沈怀今曾经在大学时代交往过,是沈怀今的前女友。

“他现在能平衡好你和女朋友之间的关系了吗?”沙莎问。

“什么?”周涟不解。

“算了,没什么,”沙莎再次看向笼子里的猫咪,“希望它快点好起来。”

周涟看向猫咪,正想再安慰几句,忽然留意到了挂在笼子门口的病历卡牌。

那上面的宠物姓名一栏里写着:小今。

他的大脑一瞬间放空了。

“打扰一下,”背后传来沈怀今的声音,“沙莎,医生找你。”

沙莎赶忙转身:“来了。”

与沈怀今擦身而过时,她状似随意地提到:“你弟弟告诉我,你有女朋友了。”

沈怀今看了周涟一眼,点了点头:“嗯。”

“挺好的,恭喜啦,”她说,“好好对人家。”

沈怀今低头笑了笑,催促道:“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