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屿原本也不知道他结婚的消息,在国外每天忙得要死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是国内的消息。这事最初还是他从刚在国内来外派的女员工听说的,一开始也不信,后来看了国内沸沸扬扬的消息,这才知道他结了婚。

那条帖子他翻看了无数次,是打心里真替他高兴,这些年他孤立无援,最爱的人也分道扬镳。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中午是一起吃的食堂,白屿美曰其名是接风,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方便。

办事处的伙食不错,每人四菜一汤的份例,按照个人口味选择荤素,算是比较不错了。达木赞这边的蔬菜种类少之又少,一直都是从国内空运。当然有些员工也会在离家时带上一些蔬菜种子,只不过土质和气候完全不同,生长完全都是靠运气,遇上干旱时节全部种不出来,偶尔有运气好的时候,宿舍楼后面的空地也会变成一小块绿油油的菜地。

厨师是从国内一直跟着过来的,手艺自然没得说,就算是一盘普通的凉拌空心菜也能做成国宴水平,林则初到这里看什么都新鲜,吃饭时对着菜色赞不绝口。

“这儿的菜可比国内的好吃。”

吃到一半,他十分忘我地喝着眼前的一碗四喜丸子汤,说完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末了抬眼看一眼坐在对面的顾逢晟,他神色如常,不冷不热,只是目光黯淡,吃什么都好像是没胃口一样。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差到了极致。

白屿看着顾逢晟几乎没动几口的米饭,伸手夹了块肉放到他碗里,“你是不是水土不服,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

“可能是来这一路太颠了不太舒服,没事。”他这阵子疲劳过度,估计也是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闷热异常,压抑束缚得仿佛要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将手机从外衣口袋里拿出,走远几步到窗口处站定。

在通讯录里找到第一个联系人,即将拨出时却又想起来现在京平还在夜里。想到这,他只是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冰箱里有你上次想吃的冰激凌和蛋糕,注意别吃太多着了凉,我一切都好,望妻珍重,等我回来。】

离开她不过才十几个小时,可他却觉得仿佛觉得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长。

但没关系,他早就习惯了等待,这些年也都能很好的克制自己,眼下这点困难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一次等待的人换成了她,所以顾逢晟才这般难捱。

放下手机回到座位,却看见白屿身旁坐着个女人,走进再看,这才看清楚脸庞。

来的人是宋慕,他从前在商学院的同学,当然也是前阵子闹出联姻绯闻的宋家之女。

顾逢晟正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会在这时,对方已经率先一步走到他跟前,还挂着一幅明媚灿烂的笑脸看向他。

“好久不见啊逢晟,白屿跟我说你来我还不信呢,没成想你真来了。”

他们三个在商学院时曾是同班同学,白屿跟宋慕更是同一个课题小组的,那时候顾逢晟跟他们两个关系平平,只是偶尔才在一起学习,大多时候独来独往。

真正有了交集还是因为白屿家里突然破产,他创业失败,人生失意到了极点时是顾逢晟帮了他一次。后来白屿毕业后回国,为了还清家里的债务四处碰壁,最后还是无意中被华清录取,这些年他从基层做到副总,为了数不尽的钞票空洞而努力,人活得像行尸走肉,只有在他身边,才能稍稍清醒。

“好久不见,你怎么到这来了?”顾逢晟露出一个疏淡的笑容,“你一个女孩子,在这多危险。”

他这话还有别的意思,言外之意也是为了提点白屿,办事处一向禁止外来无关人员进入,她在这里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让旁人看到了实在是不妥。

“我们公司在这边有个发电项目,我是来盯工的。”宋慕自然也听出了他没直说的意思,于是也直截了当表示自己来达木赞的原因。

她也是个聪明人,先前他们两个联姻的流言弥漫成那样子,就算是她不在国内想要不知道也难,顾家的解决方式虽然是以流言盖棺定论,可宋家到底还是落了层口舌,也要被人质疑是否是攀附顾家而未能如愿。长辈们的事她懒得掺和,但也能清楚的看出来顾逢晟这是在刻意避嫌。

本打算再解释一下来他地盘的原因,没成想一旁的白屿先她一步开了口。

“前几天达木赞下暴雨,工地的电源都断了,当时也联系不上国内,是宋慕帮的忙。”

要不是她在,恐怕工地的情况会更加糟糕。

顾逢晟没想到这一层,白屿要是不跟他说他也不会知道这件事,闻言很快看向宋慕,认真同她道谢。

“谢谢你啊宋慕。”

他诚恳的目光中还多了一丝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生出的几分愧疚,是很少见的模样,宋慕不自觉笑出了声。

“老同学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今天是刚好路过所以顺便带人帮你们检查一下办事处的线路,加固一下,要是再遇上大雨能好一点。”

达木赞这里的基础设施不好,信号差也就算了,就连电压都极其不稳定,时常停电,碰上恶劣天气更是频繁停电,有时候平均每周需要五个小时来减载负荷,企业要想维持生产,就不得不依赖柴油发电机。办事处和工厂虽配有当地购买的柴油发电机,但质量实在是参差不齐。

宋慕正好在研究柴油发电机在非洲的出口方向,公司里也在做这个,于是直接免费给华清换上了他们还未面市的新款发电机,因为她的帮助,工厂这才没因停电而停工。

最后,这趟午饭从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而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平,沈昱宁正在忙着收拾行李。

她失眠一整晚,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去达木赞,当然,这个决定不单单是为了顾逢晟,也是因为她自己。

达木赞那样的地方,她就算说服自己一千次也没办法安心,更何况顾逢晟是瞒着她去的,归期未定,她在国内想帮他也是束手无策。所以这趟达木赞,沈昱宁是非去不可。

沈谦晔到静海时,她的行李箱已经收好放在门口了。

“你怎么来了?”

沈昱宁开门时脸色突变,对他的到访表示惊诧。毕竟两人从上次家宴后就一直僵着,兄妹俩谁也不去联系谁,一直冷了这么些日子了。她以为沈谦晔对她彻底生了气,不会再认她这个妹妹了。

但显然,不是这样。

“听说我妹夫出差了,我怕他放心不下你所以来看看。”

沈谦晔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说起谎有点不太自然,怕她看出破绽,他急忙走进屋里,还在玄关换了拖鞋。

“你怎么知道他出差了?”

沈昱宁很快反问一句,看向眼前从上到下都一反常态的沈谦晔。

“当然是他告诉的我,要不然呢以为我吃饱了撑得来看你啊,我是不想让我妹夫为你担心。”沈谦晔语气轻松,慢悠悠走到客厅。

他们兄妹两个有时候还是挺像的,比如有什么事都是不愿意先低头。好像在他们面前,先低头就代表落人一等,所以很多时候因为嘴硬生了很多误会。

这么些天,沈昱宁自己也想明白了,她也设身处地站在沈谦晔的角度想了想,过去的事既然已经成为过去,好好活着的人不能因为过去而停在回忆里。想到这,她主动开口跟沈谦晔道歉。

“那天我不该那么说你,这些年你为我担惊受怕的,我不应该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

按照外公说的话,这两个人怎么说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是真有什么隔阂也不过是一时陷在死胡同里想不开,总有转过弯儿来的时候。沈谦晔对这妹妹的爱护之心众人皆知,上次他醉酒后说得那些话自己回忆起来觉得很不成体统,如今听完了沈昱宁这几句话,他更是觉得自己上次过了分。

于是也开口道歉,只不过语气渐低。

“之前的事我也不对,过去的就别提了。”

一向孤傲的人低头认错,还是很新鲜的场景。沈昱宁看了看沈谦晔在沙发上如坐针毡的样,不免被他逗笑。

他们这些人习惯了仰头,以至于现在在自家人面前低头好像都成了一件很没面子的事。不过到底是兄妹,气氛一过便很快恢复祥和。沈谦晔叫人送了早餐上楼,陪着沈昱宁一起吃了顿早饭。

沈谦晔精致惯了,一日三餐都要吃顶级佳肴,他是醉香楼的常客,在那里有专属他一个人的包厢。早餐自然也是叫人从醉香楼里送来的,味道不错名字也都别出心裁。

蟹粉脆茄子,鸡茸烩鱼肚,豆皮素包,翡翠烧麦等等。

吃饭时沈谦晔给她夹菜时,突然问起她门口的行李箱。

“你这是要去哪啊?”

沈昱宁知道瞒也瞒不过,索性直说了。

“哥,我得去找顾逢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