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父自然是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什么不适应北疆的风土人情,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少有人会听未嫁女的心声。
大多赶鸭子上架,把她推进婚姻的火坑。然后再由着她自己慢慢熬,待她生儿育女就稳定了。孩子是女人的定心丸,很多女人一辈子就这样过来了。
但乔家世代经商,有钱能使鬼推磨,乔父想让女儿嫁人后一样过得随心顺遂。
乔恨秋能够体谅做父亲的良苦用心,她也很感动。但她不会因为感动,就牺牲自己,换乔家一个安稳太平。
“爹,霍九他很好,但我跟他不合适,会有更懂得讨好他的姑娘,但那不是我。”
“我不在北疆的日子里,保不齐他去窑子嫖过多少次了,我没办法接受跟他若干女人和睦相处。”
“爹,若是一直遇不到如意郎君,我宁愿永远不嫁。姑娘家不是非得嫁人。”
乔母又开始一个头两个大:“你这说得是什么话?真不知道你这孩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姑娘家怎么可以不嫁人?”
乔母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似乎终于是放弃了:
“好,你大了,翅膀硬了,爹娘管不了你。”
“既然婚姻大事你想自己做主,那你去跟那霍郎说,霍家若是同意退亲,我和你爹爹绝不强迫你。”
乔恨秋一听这话立即蔫了,她方才刚从霍九那回来碰了一鼻子灰,再让她去,怕是那呆霸王非把她吃了不可。
不过让爹娘出面跟霍家交涉,自己躲在身后也实在说不出口。毕竟在所有人的眼里,霍鸣九都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乔家大哥乔天华看见妹妹臊眉耷眼的样子,意识到了小妹的为难,替她解围道:
“爹,娘,小妹今日跟霍郎起了争执,想必就是因为这退亲之事。”
“若是霍郎心平气和的答应,怎还会将自己手砸坏?要我说,也别为难小妹了,不如这事就交给我吧。”
乔恨秋对大哥投去感激的一瞥,恨不能当场给大哥当牛做马。
大哥接下来说的话,却又让她认清了现实:“不过凭我对霍郎的了解,他很难立即答应。为防他对小妹纠缠不休,不如让小妹先去香港躲躲,过两年再回来。”
“兴许那时候他气消了,也娶妻生子了,对小妹的恨意渐渐放下,再叫小妹回北平来。”
给他来一招金蝉脱壳,就算他手能伸到天上去,也是无可奈何。
乔恨秋自然是佩服兄长的计谋,只是那样就等于把大哥推到风口浪尖上,替自己承担狂风暴雨。
“大哥,他们若是为难你怎么办?”
乔母看着老大,纵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也有许多不忍心。那霍家横行霸道惯了,是吃人的主,哪能那么轻易放过老大。
“不碍事。”乔天华温润的笑笑:“我到底是个男人,交不出人来,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乔恨秋心底觉得很愧疚,可也不会就这样低头认命,乖乖服从命运的安排。
“大哥,我不躲。我先去跟他再说说,若实在不成,你再去北疆帮我提退亲的事。”
她不躲,也不嫁,她不信现在这个世道,真能由着那个呆霸王呼风唤雨。
乔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还算这个女儿懂事,没有为了自己前途,把别人推到前线去。
他不会为了儿子牺牲女儿,但也不会为了女儿,让长子去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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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恨秋从小厨房端了一碗糯米百合甜杏粥,送过去的时候,他果然还没睡,一个人坐在黑暗里,连盏烛火也未点。
“你还敢来?”
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迅速钳住她的脖子,将她吓了一跳。
“粥!都洒了!”
他放开她,果然那粥洒了一地,她也顾不上了,这黑夜显得格外瘆人,立即过去将烛火拨亮。
“我来给你送点粥,消消火气。”
霍鸣九“哼”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你把老子害苦了。”
乔恨秋不背这个锅:“又不是我叫你砸镜子的,砸坏了我家东西,我还没找你赔偿呢。”
霍鸣九就没把手上的伤放在眼里,平常跟爹爹出去打猎划一下蹭一下,都比这严重得多。
他是没想到自己大老远的从北疆过来看媳妇儿,没能抱得美人归,还被媳妇儿给甩了,这谁顶得住啊,回去还不得让他底下那帮兄弟笑话死。
不论怎样懊恼,好像都很难承认,自己是因为失去心爱之人而伤心欲绝。
“过两天你叫人到霍家去退亲,让我把脸往哪放?”
乔恨秋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些死要面子的男子,把尊严看得重于泰山到底是为哪般。
她此番过来是讲和的,不想再跟他争执了,何况争执解决不了问题。
“我说了叫你回去提退亲,对外宣传你不要我了,我不怕坏了名声,你又不肯。”
霍鸣九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让人这么嫌弃了。他在北疆这么多年,多少世家小姐自荐枕席,他都没有答应过。怎么到她这来就是频繁碰壁,而他还不甘心,放不下。
孽缘,真是孽缘。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你手还疼不疼?”
她估摸着该是不疼了,毕竟爹爹请了北平最好的大夫。
哪知一向将男儿不可以说累说疼奉为圭臬的人,突然装起了可怜,也是稀奇。
“疼啊,碎玻璃都扎进去,还能不疼?”
乔恨秋装模作样的走过去,盯着他手瞧:“给我看看。”
进屋这么久才想起来看看,他也不掩饰,只是觉得悲凉。
抬起手臂,凑到她脸上,她瞧见上头绑着的纱布已经被血渗透了。
惊异之余,结巴道:“这……这要不要请郎中过来再瞧瞧。”
“哼。”霍鸣九把手收回了,重新坐到楠木太师椅上。
“假惺惺。既然不是真的在意,也别在这演戏了。”
乔恨秋无可奈何,不想表达对他的关心,但即便是家里佣人伤了手脚,也会请大夫过来看看,乔家又不是周扒皮。
四下望了望,将晚间郎中过来替他包扎留下的药箱拿过来,从里头翻出一些止血的药和绷带。
她这个众人口中的书呆子,从前在学堂学过包扎和治疗,总算能够自证身份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