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道路拥挤, 尽管提前走了在出城时还是堵了一段。

他们去南山吃饭,这个提议是陈知楠说的,说一年到头难得聚一聚, 当故地重游去滑雪。他这个提议一出来得到荀瑶和董尚熙的支持, 迟雾也许久没滑雪了, 便也答应。

本来说的是荀瑶跟他们一起, 但荀瑶连连摇头不吃狗粮, 让他们先走到时候自己开车过去。

在群里发了消息, 陈知楠和董尚熙表示要稍微晚一点到, 而荀瑶也在处理周清墨的事,让他们先去,随后就到。

两个小时的车程,到达加油站谢淮京把车开进去加油。白色SUV保养如新车, 迟雾手里揣着暖手宝, 毛茸茸的小熊形状, 下巴在上面蹭了蹭。

谢淮京回来就瞧见她软乖的模样,“暖和吗?”

“嗯。”迟雾把小熊递过去,手刚从小熊怀里伸出来就被握住。

“确实暖和。”

很奇怪,即使在一起这么久,牵手时还会忍不住雀跃。

迟雾“哦”了声,与他的手握住又松开, “好好开车。”

谢淮京遵命的双手握方向盘,将车开出加油站。

冬季黑夜来得早, 上山时天光一点点熄灭,远处山顶灯火辉煌, 莫名有一种追光者既视感。越往山上走,能见度越低, 豆珠大的冰雹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清脆声音,轮胎碾过湿沥沥的路面。

转过最后一个大弯,终到山顶。

“把羽绒服穿上。”谢淮京说。

迟雾“哦”了声,把放在后排的羽绒服拿出来套在外面。山上还在下雪,谢淮京撑着伞将她护在身侧,慢慢朝吃饭的地方去。

“问下瑶瑶和熙熙她们走到哪儿了。”迟雾说着拿出手机发消息。

两人没回复。

吃饭位置在他们上次玩真心大冒险的地方,旁边仍旧是BBQ,新增了围炉夜话的场地。

他们提前订了位置,视野最佳,贴心配备了取暖神器。

坐下有些热,迟雾将羽绒服脱下放在一旁,谢淮京握了握她的手,不放心的叮嘱,“等会冷马上穿上。”

“知道。”

他搁下手机,“我去个洗手间。”

“嗯。”

他走后迟雾在群里发消息,搁在一旁的手机亮起。

谢淮京设置的锁屏显示消息详情,他说这样就能第一时间知道是不是她发的消息。

【陈知楠:兄弟,你到位了没?】

迟雾怔了怔,品出几分不寻常。忽地,周围所有灯光熄灭,只余一束暖橙色的光束打在驻唱台上。

谢淮京怀里抱着吉他,两条长腿在高脚凳下踩实。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他,他只看着她,嗓音清润温柔,“这首歌,送给我的爱人,迟雾。”

轻缓低柔的前奏响起,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弹奏吉他。

喜欢你,我最清楚这感觉。

其实我真的相信爱情的直觉

从前寻遍天涯海角,不经意等到,心中爱情主角。

粤语歌自带深情,谢淮京声线低低缓缓,如夜晚独奏的大提琴,轻轻敲击耳膜,在耳边诉说爱意。

他看着她,满眼爱意的看着她。

想你一生也爱我一个想你心意属我。

准我一生也爱你一个准我相信直觉

请将一生的幸福 也托付给我

一曲结束,头顶忽然传来声响。绚烂的烟花绽放,却不是常年的火树银花,从低到高,勾勒出阶梯形状,最后一齐绽放,汇成五个字—

—迟雾,嫁给我。

有人在欢呼,有人在拍照。

迟雾被眼前一切惊喜到说不出话,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放下吉他的人手捧鲜花朝她走来。

“在我十二岁那年,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了,我以为我天生就该被那样丢掉,但直到你出现,十一岁的你告诉我,我不是垃圾。”

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安静,看着此时的他敞开心扉。

“后来,我把你忘了,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又一年,是你再次出现,询问我痛不痛,会给我处理伤口,会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当时我便想,这个小学妹人怎么这么好,要是遇到坏人岂不是要被骗。”他说着笑了下,“我出生在愚人节那天,连我自己都觉得是笑话的那天,是你满腔赤忱出现在我面前,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冒着风雨来的你,把我从无尽黑暗拉出来的你。”

“是你让我知道原来人生还有另外一条路,一无是处的我被赋予价值。”他已经到她面前,“而我的唯一价值,便是爱你。”

他携带风雪而来,如在暴风雪里徒步已久的旅人,额头刘海被吹乱,五官立体深邃。黢黑如墨的眼倒映她模样,眼底只有她,也只容得下她。

谢淮京捧着花,单膝下跪。

“哒”地一声,红色钻戒盒打开,璀璨华丽的钻戒静静躺在黑色丝绒布上。

“小五,嫁给我。”他自下而上仰望她,“我会爱你到今生结束。”

山顶风很大,如刀刮过脸庞,她眼睛酸涩的发烫,从他抱着吉他唱歌开始,到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诉说那些回忆,把曾经的伤疤展开给她看,那燃放的天梯,是他在告诉她—

—她担心的问题会被爱迎刃而解。

万难皆能平爱,爱亦能平万难。而爱的本身,是他也是她。

更是他们。

她呼吸都放轻,眼泪不受控的滚落,这次是喜极而泣,亦是感动。

围观的人起哄着,异口同声喊着“答应他。”

迟雾伸出手,白皙纤细的手指被冻得有些红,“我愿意。”

众人欢呼。

谢淮京眉眼松动,拿出那枚钻戒,极其珍重的缓缓推进她中指,到指节时卡了下,然后一推到底。

尺寸恰好,是他量了无数遍的。

谢淮京低头在她中指落下一吻,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起身,与她拥吻。

头顶烟花绽放,五彩缤纷的泡泡和玫瑰花瓣随风飘落,似下了一场雨,一场专属于她的玫瑰雨。

“哦吼吼!!!!恭喜老谢终于有人收了!!!!”

陈知楠的声音传来,“砰”地一声,彩带在两人头上绽开。

谢淮京将她松开,迟雾看着说要晚来的好友。

荀瑶,董尚熙,陈知楠都在,还有周溢之和周清墨。

“原来你们都知道。”迟雾看着荀瑶,“下午演给我看呢。”

荀瑶作无辜状:“没有啊,下午我没演,只不过这个比较重要。”她求证的看身侧周清墨,“周总,是吧?”

周清墨目光柔和的对荀瑶笑了笑,“嗯。”

“好了,别光站着,快吃饭吃饭,我都要饿死了。”董尚熙说。

几人回到吃饭的地方,菜很快上来,陈知楠说起得知谢淮京要求婚的事。

“迟雾你是不知道,他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帮忙,他要求婚,我睡醒差点以为在做梦。”

荀瑶啃着碗里的大肘子,“不过这些情节都是他自己想的,我们只负责出力。”

陈知楠点头:“这倒是,我今天才知道老谢原来还有浪漫基因,来,走一个。”

几人齐齐举杯。

一顿饭吃得热闹,陈知楠,周溢之和董尚熙荀瑶承担大半话题,周清墨时不时应一句,谢淮京则全部注意力都在身边女孩身上。

迟雾看着手上的钻戒,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疼痛提醒她不是梦。

掌心覆上一片温热。

谢淮京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轻声问。

也吃得差不多了,迟雾点头。

谢淮京拎着她衣服起身,“我们去逛一逛。”

陈知楠挥手,“去去去,知道你们要去过二人世界了。”

谢淮京没理会他的调侃,和迟雾离开。

雪还在下,谢淮京本来要撑伞被迟雾阻止,她握紧他的手,“就这样走吧。”

谢淮京笑,“好。”

刚刚求婚的阵仗太大,一路上有不少经过的人对他们说“恭喜”,两人也都一一礼貌回应。走到江边,结冰的水面漆黑一片,只远远有一抹微弱的光亮,孤独在江水中飘泊。

有卖孔明灯的。

迟雾:“我们买个孔明灯吧。”

谢淮京自然没意见。

付完钱,迟雾又在附近小摊上卖了两只笔,那其中一支给谢淮京。

她写了:身边的人平安健康。

谢淮京写了两个字:迟雾。

点亮下面的氢蜡,孔明灯从两人手中慢慢离开,飘上天空。

“上次,你许了什么愿?”迟雾问。

谢淮京看着已经飘远的孔明灯,“跟今天一样。”

迟雾。

早在几年前,她就已是他唯一愿望。

“其实那天,我就准备对你表白的。”

他说的是当初在南山滑雪那天。

当时他对她的喜欢已经快要压不住,本在计划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但真心话时得知她有喜欢的人,窜出来的冲动被生生压回去。

他胆怯了。

怕被她拒绝,怕失去仅剩的温柔。

“该自卑的,从来是我。”

她那样美好,而他什么都没有。

到除夕夜那天,他意识到不能再等了也等不了,就算她有喜欢的人他也要拼一把,索性,他拼赢了。

“你答应我的那天,我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那两条消息同样也是告诉我。”谢淮京说,“怕失去的从来都是我,该追逐的也是我。”

要怎么告诉你呢。

我有多爱你。

思来想去都词不达意。

迟雾摸出手机和耳机,如多年前一样将耳机一只分给他,“听歌吗?”

谢淮京接过,是熟悉的《海底》。

“有光正在找你,它想温暖你。”

谢淮京低头,贴上她的唇,“我等到了我的极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