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自己的那张卡交费成功, 迟雾边往楼上走边给谢淮京打电话。

“您好,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sorry......”冰冷的女声传入耳朵, 迟雾挂断又重新打过去。

到楼层, 正要推开安全门出去, 里面传来声音。

“那要不要告诉迟雾?”是荀瑶。

董尚熙语气有明显怒意, “先不跟她说, 本来因为叔叔的事情她已经遭受打击了, 再把这件事告诉她,我怕她承受不住,你在这边好好陪她,我今天就回饶京, 我倒要问问谢淮京, 到底几个意思。”

铺捉到自己关心的字眼, 迟雾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谢淮京怎么了?”

荀瑶和董尚熙没想到被她听个正着,荀瑶犹豫着要不要说,董尚熙转移话题—

“费交完了吗?”

迟雾点头,又问:“你们刚刚说谢淮京怎么了?”

见瞒不过去,董尚熙叹了口气, “迟雾,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迟雾握着手机的手收紧, 脑海闪过无数种可能。

“我朋友逛街的时候看见谢淮京跟另外一个女的在咖啡馆。”董尚熙找出那张照片给她看。

迟雾心仿佛被人猛揪了一下。

照片里的谢淮京穿着黑色丝质衬衫,袖子挽到手肘, 右手端着咖啡浅抿,在他对面, 是一身白裙的唐子衿。

与此同时,她拨出去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哪位?”

清丽温软的声音,如一把利刃戳进迟雾心窝。

“喂?怎么不说话?找淮京吗?他现在没时间,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了,我会转达给他。”

迟雾闭了闭眼,忍下那些翻涌而上的情绪,“我是迟雾。”

唐子衿怔愣一下,惊讶道:“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他把你号码都删了。”唐子衿声音温柔,“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他现在不太方便接听电话。”

迟雾淡淡道,“我有事找他,让他接电话。”

“他现在真的不方便,你跟我说吧,我会原句帮你转达的。”唐子衿轻笑着,话语为难,“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未婚夫了可以吗?”

唐子衿话说得轻飘飘,仿佛迟雾是那个意图破坏别人感情的人。

“我们要分手也该是他跟我说,不是你这位无关重要的人转告我。”迟雾声音冷了一个度,“让谢淮京接电话。”

“我只是好心劝你,看在大家都是女性的份上,给你留一份脸面。”唐子衿用勺子拨弄着杯里的咖啡,“既然你如此不相信,我给你寄一份请柬,记得准时参加我们的婚礼。”

说完,唐子衿便挂断电话。

“我就说谢淮京这个狗东西不是什么好鸟!亏我还觉得他这次是真的浪子回头了,结果转身就搞这出!”董尚熙怒不可遏,“迟雾你等着,我这就回去为你讨个说法!”

“不用。”迟雾拉住董尚熙,“他不会的。”

董尚熙:“这个时候你还相信他?叔叔生病了这么重要的时候他不在你身边,跟别的女人风花雪月,还让别的女人来刺激你。”

迟雾摇头,“我刚刚下去交费的时候,发现他给我的卡被冻结了。”

董尚熙和荀瑶互看一眼,没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他完全可以不给我卡,但既然给了没道理给一张不能用的卡,而且这张卡他很早就给我了,他怎么知道我什么心血**想要用,如果一开始就是废卡,他就不担心会被我拆穿吗。”

董尚熙:“他吃准了你不会用他的钱。”

“但他给我转了一百万。”迟雾说,“他还把学校对面的房子转给我了,这些都给了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董尚熙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学校对面的公寓都是大平层,光毛坯房都不止一百万,这些都给了没道理再故意给一张不能用的卡。

“那他和唐子衿又怎么说?”董尚熙说,“两家要联姻确有其事。”

迟雾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这不是他本意。”

一开始她的确是有些生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唐子衿遮遮掩掩就是不让谢淮京接电话更证明了她的猜测。

“如果他真的跟别人结婚了,那我就祝福他。”

真有那么一天,他们之间就是差了些缘分,她不会去破坏他的家庭。

.......

又等了快一周,所用的器械越来越昂贵,卡里的钱肉眼可见的减少。一周后,爸爸忽然高烧,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迟雾再也忍不住蹲在医院角落大哭。

哭得累了便坐在那里发呆,手机没电了也不打算充了。她又回了趟家,一路上都是爸爸曾经背着她上下学的画面,那辆电动车停在院子里,上面还挂着她小时候编织的中国结。

她去了妈妈的坟前,两侧已经长了杂草,墓碑前残留清明节燃烧过的香烛。

“妈妈,你别着急带爸爸走好不好。”迟雾弯腰除草,“你把他赶回来,让他再多看看这个世界,让他享享清福再来找你。”

她蹲下身,轻抚墓碑上已经泛黄的照片,“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泪,哭得眼睛肿痛也止不住。再回到医院时,迎面碰上隔壁床位的家属,几个人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年轻人边哭边安慰长辈,办理完出院手续,将尸体运送回家。

荀瑶和董尚熙担心她的情况,轮流陪着她。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荀瑶安慰她。

迟雾点点头,沉默着不说话。

“我去打点水,你就在这里等着啊。”荀瑶说。

迟雾还是点头。

荀瑶起身离开,迟雾仰头看着炽白的天花板,刺眼的灯光晃了眼。她在想,如果真的可以以命换命,用她二十年的寿命换爸爸再活二十年。

她真的无计可施,只能靠这样的祷告。

脖颈仰得累了,刚收回视线时瞧见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面前,两侧是不苟言笑的保镖。

“迟小姐,又见面了。”管家微笑道,“我家夫人想见你一面。”

迟雾怔了怔,等荀瑶回来才跟他们离开。

见面的地方是医院对面的咖啡厅,管家推开包厢门,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迟雾进去后,管家便带上门。

包厢环境清雅幽静,但坐在里面的人将这份清雅比下去。

穿着浅绿色旗袍的女人优雅品茶,从头到脚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白皙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若不是她与谢淮京七分相似的容貌和管家那句“夫人”,迟雾险些以为这是谢淮京妹妹。

“伯母您好。”迟雾礼貌的开口,“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安华溪轻轻抬眼,“你就是迟雾?”

迟雾点头,“是的。”

安华溪搁下手里的茶杯,像是嫌弃包厢里的纸巾不够干净,叫管家递了丝娟进来。

“长话短说,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谢淮京?”

迟雾没想到她此次的目的是这个,并没正面回答她,“谢淮京最近怎么样?”

“他很好,马上就要跟子矜结婚了,这事你应该已经知道。”安华溪将丝娟放在桌上,“本来像你这样的身份不需要我亲自过来,但子衿说你实在难缠,为了我未来儿媳的安稳生活,我这个做婆婆的,只得勉为其难走这一趟。”

安华溪脸上挂着浅笑,“迟小姐,开个价吧。”

“这件事他知道吗?”迟雾问。

“他不需要知道。”安华溪说,“我时间有点赶,你开个价,把钱拿了,以后就不要打扰他们夫妻的生活。”

像是知道她的疑问,安华溪又道:“他给你的银行卡是我停的,虽然他给了你一笔钱,但这段时间你家里人住院相信已经花费大半,你还要出国留学,离开他,我不止能给你一笔钱,还可以安排你去最好的学府留学,找最好的医生和疗养师治疗你的家人。他送你的那套房子还是你的。”

迟雾惊觉面前这个人的可怕。

她和谢淮京一举一动,都牢牢掌握在她手里,所以每次都很及时的打电话把谢淮京叫回去。

迟雾看着她,“你们为什么要关他?”

“这不该是你问的事。”安华溪理了理旗袍裙摆,“我听说你家人刚被下了病危通知,你交的那些钱还够吗?出院了你拿什么去给他疗养?下一次病危你又从哪里借钱来看病?”

不可否认的,迟雾动摇了。

因为她说的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没有钱,爸爸真的活下来她也没有经济能力给他好的休养条件,放弃出国,必然没有出去做一年交换生毕业后好找工作,那么事情就会陷入一个死循环。

安华溪直接将迟雾心里的天平彻底倾斜,“离开他,他也能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迟雾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在安华溪对面坐下来。她看着对面这位谢淮京的母亲,从她眼里看到的除了冷漠还是冷漠,提起谢淮京时她眼底甚至还有一丝厌恶,但很快便被藏起来。

放在桌上的手机恰逢响起,是荀瑶打来的。

“好消息,医生刚刚说叔叔的高烧退了,现在情况已经好转了!”

迟雾重重舒了口气。

爸爸脱离危险,快要支离破碎的希望又重新凝结。

她应该答应的,就当她自私。迟雾握着手机,犹豫片刻终是点开录音功能。

“我答应你,离开谢淮京,希望你能履行承诺,送我去顶尖的学府留学,给我一千万,并且给我爸爸找寻最好的疗养师。”

安华溪瞥了眼正在录音的手机,“可以,但你得保证,从今以后,不得再和谢淮京牵扯,如果你们藕断丝连,你将要十倍将这些赔付给我。”

“好。”迟雾压下心里的难过不舍,“我需要起草律师协议。”

安华溪:“当然。”

谢家的办事速度很快,不过半小时就请来临江这边有名律所的律师,还将合同已经编辑好,只要两人签字便生效。

迟雾核对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在上面签字。

合同一式三份,一份在律师处留存,其余两份双方各执一份。一切手续完毕,安华溪签了张支票给她。

“任何银行都可以兑,现在轮到你履行义务了。”

迟雾捞起桌上的手机,正要拨出去那边先打了过来。

她眼睫轻颤,第一次不想接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后,迟雾才接通,贴在耳边,“喂。”

谢淮京声音焦急,背景是呼呼的风声,他声音如裹着疾风,“小伍你听我解释,事情并不是那样,我没有背叛你,我现在马上赶过来。”

那端传来机场广播的声音,迟雾心脏好似被人重重碾压,透不过气。

她声音发颤,一字一句,如被钝刀剜心,“不用过来了。”

谢淮京蓦地停住,“为什么?”

茶水的热气冲上眼睛,接连几天哭过的眼疼痛难耐,她低头,心里说了无数句对不起。

“我们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