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若是何老夫人这般说,何清月必然是诚惶诚恐的,并感到羞愧难当。
可上辈子见识到祖母真面目后,何清月的心已不起波澜。祖母也只不过是为了何府的门庭荣耀罢了,哪里真心爱护自己这孙女,自己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
榨干最后一滴价值后,就可以毫不留情的丢弃。
可偏生她上辈子蒙蔽了双眼,识人不慧,以为祖母对她寄予厚望,不能辜负老人家的期许。她一直想把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却一次次迷失了自我。
何老夫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发觉何清月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便缓和了语气,“罢了,你这些日子就待在屋子里,好好的反省自己罢!”
何清月点点头,“孙女领命。”
何老夫人忍不住又道:“你是何府女儿,要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老身这些年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应当清楚!可别胳膊肘往外拐才是。”她总是会时不时的敲打何清月,让她时刻铭记在心,不能将来忘恩负义。
何清月依旧垂着头。
何老夫人以为她都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清月,祖母相信你始终和我是一条心的,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何清月抬眸,笑了笑,“祖母,孙女都记着呢。”
她们是怎样对自己的,一桩桩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何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拄着拐杖,由着嬷嬷搀扶着离开。
何清月走到半开的窗户边,推开窗,望着外头碧蓝色的天空,目露向往之色。
她渴望自由,而不是如同现在,犹如关在笼子里的雀鸟。
解禁日子到了,何老夫人带着何府几个姑娘家去往白马寺,祈福烧香。
顺带为何清月姐妹几个,祈祷佛祖保佑,求得个好姻缘。
六月的天气,没走几步路就是香汗淋漓的,何清月等姐妹都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等苦,不免都是面露难色。
放眼看去,几百石阶,仿佛高耸入云。
何老夫人老当益壮,由着人搀扶着,这是佛祖考验其信徒的诚心!
终于抵达白马寺,几位姑娘都累的气喘吁吁,发髻微乱,鬓角沁着汗珠,好不狼狈。
寺里的小沙弥给何清月等人指了路,告诉她们可以去厢房内梳洗打扮一番,整理仪表。
蜜儿帮何清月重新挽了个发髻,她便在白马寺后院里随意看了看,出乎意料的,瞧见院子里的桃树下,有个穿着青布衣衫的书生打扮的男子。
男子正吃力的提着一满当当的水桶,随着他的步伐,走一路水洒了一路。
蜜儿噗嗤一笑,“小姐,这书生看起来傻乎乎的。”
“贺公子,你的水都快漏了一半了。”有个小沙弥跟上书生的脚步,指了指他手中的木桶,原本还是满满的水此刻只有一半了。
那书生挠了挠头,羞赧的笑了笑,露出一抹浅浅的梨涡。
“阿弥陀佛,贺公子,主持大师说了你无偿教导白马寺的小沙弥们,读书识字。我们白马寺提供你住宿斋饭,你不亏欠我们什么,不必干这粗活。”
贺书生面色一正,摇头朗声道:“不可,我有手有脚,岂能不劳而获?小师父,还是继续让我抬水劈柴吧。”
他虽然劈柴劈的手生了老茧,握笔时也是疼痛难忍,但是自食其力令他心安理得。白马寺的师父们能提供住宿,实属难得。
何清月注意到,这书生脚上穿的褐色布鞋也破了个洞,可见生活拮据。
她心下微动,待书生走后,招来那小沙弥,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来。
“这银子劳烦小师父代转交给方才那位书生,他若是问起,就道是好心人相赠。祝愿他早日金榜题名。”
小沙弥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经,谢过何清月的好心,“女施主心地善良,必定有福报。”
何清月清浅一笑,她不过是觉得那书生身处困境,却依旧自强不息。心生怜悯,想出手帮他一下罢了。
这段小插曲,何清月没有放在心上。
于她而言,一锭银子,委实不算什么。
何老夫人同方丈大师谈论佛经,又带着何清月姐妹们各自抽签,何清月抽的是一支上上签。
请了方丈大师解了签文后,何老夫人才带着她们下山乘马车回府。
路遇贼寇,本是见何府马车低调奢华,又有仆从环绕,必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贼寇起了贼心。
何清月坐在马车内,听到了兵戈相交的声响,微掀开车帘,往外瞅了一眼。
外头是飞沙满天,一场恶战。
何府随行的侍卫奋力抗敌,然对方贼寇人数之多,鲜血淋漓撒了一地。
何清月心里咯噔一声,今儿出门没看黄历,没想到还能遇到贼寇?
何老夫人吓得面色发白,颤巍巍的缩在马车角落,一个劲的把嬷嬷往身前挡着。
马儿不安的嘶吼着,踢着马蹄。
何清月马车的车帘被人粗暴的掀开,“哟,这还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呢?这千金小姐的脸蛋摸起来是什么感觉?老子这般大,还没摸过呢!”
贼寇呲牙一笑,露出黄灿灿的牙齿。
他们本是敛财,末了临时起意,打算劫财又劫色!要是把这几个姑娘掳回去当压寨夫人,岂不美哉!
打定主意,贼寇伸手就要抓何清月的衣袖。
然他还没碰到何清月的衣角,整个人就发出一声哀嚎,坠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打斗声渐弱。
帘幕被人再次掀开,有人淡淡道:“几位姑娘没事吧?”
何清月抬起眼眸,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紧紧的抿着唇瓣,垂下头,不愿让来人看到她的神情。
她以为再见到陆景衡,她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但末了才发现她做不到,一颗心还是会一阵一阵的刺痛。
像是有人拿针扎她的心尖。
陆景衡确认何清月等人安然无恙,道了句:“冒犯了,惊扰了姑娘,还望见谅。”果断的放下车帘,一脚踩在方才意图不轨的贼寇胸口上,语气冷漠,“将这些贼寇绑了送去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