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洞。

自《爱丽丝梦游仙境》这部在后世不仅仅衍生出了各色的同人作品,书中言语还被科学界以及哲学界经常引用的作品出版后,这个词就成为了一个公开的隐喻。人们用掉进了兔子洞来形容进入奇境或者沉迷某种事物无法自拔。

但是在舒舒服服坐在懒人沙发里面上网陷入刷视频这种兔子洞和真掉还是不一样的!厄休拉在打开棋盘下隐藏密室后突然失重,然后不停往下掉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她和海伦娜与画家小姐一起以一种漂浮的方式,均速下坠,在这个充斥着各种颜色魔力乱流的隧道中,爱丽丝看到的是扑克牌士兵们的吵吵嚷嚷,而她们则是看到了表世界棋盘空间中几位比赛人员的场景。

先是两张红桃心纠缠着,如同蝴蝶翩翩而来,分辨播放着年纪小的布鲁诺兄妹在沼泽里边斗嘴边艰难徒步的影像,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两个相反的方向撞到一个格子里的。

然后是一个黑洞洞的黑桃,厄休拉险些以为那个是什么打开新通道的钥匙孔,正四处张望有没有钥匙的存在。直到离得比较近的海伦娜小姐一声惊呼:“是子爵!他的脸怎么了!”

厄休拉这才反应过来,那是象征着土元素的黑桃花色。埃德加·布鲁诺身处一片浓郁的黑暗间,脸上也爬上了莫名的墨色线条,那些线条在蠕动,在他的活动之间,甚至会掉下点点的黑屑。

“这是一种外貌表现为小虫子形状的梦魇,通常生活在古代墓室里。看来布鲁诺老伯爵收集品涉猎很广啊。”厄休拉向两个女孩科普道。“它看起来是很多小黑虫组成,但其实是一只怪物,对人类的身体没有伤害,但精神伤害极强。毕竟它模拟的是人类中存在很普遍的恐惧。”

“你是说怕虫子?”

罗莎莉小姐问,虽然她的视力依然看不清远方,但是作为一个也需要灵感的画家,她对于这些奇妙的事情听得相当认真。

“不是虫子,而是对数量的恐惧。要知道当人看见一只不咬人的虫子,哪怕你会觉得害怕,也是有限。可这种毫无威胁的小虫子达到成千上万只的时候,无论是多强的壮汉也会感到恐慌吧。”厄休拉用力按下,因为上升气流鼓起的裙摆,在空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悬空坐着向她们继续解释。

“但是如果你可以克服这种心理,哪怕就如同子爵阁下一样被它所吞噬,也是无碍的,对方会因为吃不到你的恐惧而自动离开。”

说话间,她们离开了黑桃形状影像的范围,经过一些细碎的盘旋着的光点后,突然狂风骤起,一片梅花形状的影像碎片如同一片落叶般,被这阵气流卷来。

这里的规则居然是倒着的?先是下沉的元素水与土,然后才是上升元素风吗?厄休拉一边思考,一边猛扑过去,抓住了经过她的黑桃影像片,捏在手里的感觉就像一张纸牌。

“啊哈。”

她看向还在这一片光明格子中的小福尔摩斯,他握着一只布鲁诺家提供的□□,走在一片茂密的热带雨林里。为了活动方便,年轻的侦探将外套和马甲都脱了,以一种只有精灵血统可以做到的轻巧,在林间地面纵横交错的根枝下如履平地。

从影像里厄休拉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挺拔的背影,以及单薄的亚麻衬衫下隐约可见的肌肤色泽。不知道怎么,好吧,是小福尔摩斯难得随性的装扮太戳她审美了,让厄休拉突然想起来两个人在火车餐车上初见的那一幕。

说起来,不管厄休拉什么时候起床,只要艾瑞克在客厅出现的时候,从来都是穿着得整整齐齐的,并没有如同福尔摩斯先生一样穿着晨衣宅家的习惯。

不,也许是有的?厄休拉想,只是因为考虑到舍友是女孩子所以会讲究一点?

华生医生曾经悄悄给她说福尔摩斯都是猫属性的,无论什么环境都要保持仪容整洁,现在看来这一点没错。哪怕在这种粘稠潮湿的环境中行走,艾瑞克依然保持了亚麻这种麻烦料子所做衬衫的雪白与舒展。

“咳咳。”海伦娜小姐看厄休拉突然捉住影像就自己看得入了神,笑着咳嗽了两声。

“啊,不好意思。”厄休拉赶紧把光影的碎片放到中间,让同伴一起看。

她刚一举起,小福尔摩斯就突然转过身,正面了她们,他表情严肃,眼神中透着一种捕猎者的敏锐,只见他将那银色的金属枪突然向前一掷。

“天啊!”海伦娜小姐没忍住向后一仰,这个动作真像是发现了她们的窥探,然后要打击报复。

鲜血四溅,一只绝对说不上是正常动物的野猪突然在她们影像的近处显露出原本隐形的身影,哀嚎着倒下。

海伦娜小姐一把捂住了嘴巴,罗莎莉小姐也因为那魔兽的死亡哀鸣堵住了耳朵。只有女巫小姐完全没有被这血腥的一幕感染,她反而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野猪,哈哈哈,标枪和猪。”

“野猪和标枪怎么了?有那么好笑吗?”海伦娜小姐深呼吸一下,强迫自己不去看走到近处,打算从野猪尸体上拔枪的小福尔摩斯,看向笑得不能自已的华生小姐,好奇地问。

“这是同时出现在一个福尔摩斯身上才会有的幽默,哈哈哈。”厄休拉笑道,她回想起原著福尔摩斯先生拿着标枪大早上去肉店戳猪的故事了,所以看到艾瑞克拿着相似的东西搭野猪,哪怕整个半精灵猎杀魔兽的过程,非常具有暴力美学的意味,但是在脑子里的全是原著里福尔摩斯先生那段神操作的厄休拉看来就是好笑啊。

“啧。”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喂狗粮这个说法,但是此时海伦娜小姐莫名觉得自己好像下午茶吃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人捏住的原因,反应艾瑞克在棋盘里活动情况的影像碎片一直没消失,反而跟着她们一起向下坠落。

“什么时候才到底啊!”海伦娜小姐已经习惯了这种向下坠落却同时失重的奇妙感受,她已经学会以一种盘腿坐的姿势坐在空气里了。

厄休拉看了看她们脚下依然看不见底的隧道,也有点头疼。

“我好像可以看见颜色了……不对!是确实可以看见颜色了!”罗莎莉小姐突然爬起来,她是刚刚干脆半躺在空气里了。

“你的眼睛是金色,小福尔摩斯先生的眼睛是银灰色是不是!”她激动地扑向厄休拉,抱住她的肩膀。

“那其他的呢?比如现在艾瑞克所在的环境是什么颜色?”厄休拉赶紧问。

“只能看出来是海滩模样,但是还是没有颜色,不过我可以看清了!不是那种模模糊糊的样子。”

“那海伦娜小姐的眼睛颜色,你可以辨认吗?”厄休拉又向罗莎莉小姐提出一个问题。

“不能,只能看见你和福尔摩斯先生的。”画家小姐努力瞪大眼睛看着海伦娜小姐的脸,对方也相当紧张,拼命忍住眨眼睛的冲动,就为了让罗莎莉可以看清楚。

“那就是只能看见魔力的颜色。”厄休拉想了想,现在她和艾瑞克都保持着点亮眼睛的状态,不过昨天布鲁诺小姐也使用了魔力,可画家小姐的眼睛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这样的话,注意伙伴们,我们就要着陆了。”女巫小姐示意大家站起来,她也提起裙摆,换了个正常姿势,然后看向脚下黑暗中不时穿梭的流光。

果然话音刚落,她们就感觉到脚下不再是空气,而是坚硬的地面。

“又是洞穴,难道还真是一个兔子洞?”厄休拉一只手点燃一撮金色的小火苗,然后伸手摸了摸一侧的石壁。“湿的,有地下水吗?”

她将落地后就突然变小,不再发光,失去影像功能的小梅花片塞进口袋,然后领着头带着两个女孩向有风流动的方向走去。

她们小心翼翼的拉着彼此的手,向前移动,看来是因为路线正确,洞穴的黑暗逐渐变得稀薄,很快不需要厄休拉用魔力,她们也可以看清前方的路况了。

“活着真好!”

在总算从这个只能容纳一个半人通过的洞穴隧道中钻出来,来到一个宽广的洞厅的时候,海伦娜小姐感慨道。

她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任谁看到眼前这幅奇妙景象都要发出如此感叹,感谢生命旅程给予自己的惊喜,尤其对于一个梦想是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的艺术追逐者来说。

又是棋盘,一个如地面一样的植物构成的棋盘,可它们确是金色的,就像前段时间他们误入的异界迷宫一样,若不是厄休拉还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外界几位比赛时发出的魔力波动,她会以为自己又不小心误入了妖精之乡和现实的镜面反射之地。

“赞美福玻斯。”海伦娜小姐忍不住向前一步,虽然她的理智很快克制住了这个对于一个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神秘天赋的预言家,过于轻率的举动。

“金色的树,阿波罗的树,绝对没错,那就是大家所赞美,所引用的象征艺术的黄金之树。”海伦娜小姐抓住厄休拉的袖口用一种颤抖的语调说道。

女巫小姐凝重地望向金色和银色方格交错的棋盘中央,那里长着一棵巨大的,发着温暖光芒的黄金树,厄休拉可以辨认出它每部分的枝叶都不是一种样子,有的像月桂,有的像爱神木,有的像橄榄树的枝条,甚至她还看见了几片睡莲的叶子在轻轻晃动。

这些金色枝条互相缠绕,如同一架巨大的里拉琴。这么多明显的特征,只可能是那棵原本应当是虚构之物,如同妖精之乡一样只存在在诗人艺术家的幻想与笔下的阿波罗的艺术之树了。

厄休拉其实也蛮激动的,她可以感觉到她饮下的灵感之泉在血液中沸腾,同属火元素的魔力源在震动。但是……

如果上面没有结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金苹果就更好了,女巫小姐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