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休拉他们这种“闲杂人等”被警探礼貌地请到了一边蹲墙角,等待问话。
只有小福尔摩斯有殊荣,以特邀身份混入了专业人士的队伍里,和法医一起讨论情况。
“我觉得我也可以参与帮忙啊。毕竟我是……”詹姆斯·布鲁诺偷偷看了厄休拉一眼,发现她在看那边情况,有些不甘嘟囔道。
“伦敦最聪明的人之一是不是?好了好了,消停一会吧。”乔治法官按着他的头使劲揉了一下。
“角膜还没有浑浊,因为对方脑袋泡在水里,所以不能构成判断依据。”法医查看了一下死者说道。“轻度尸斑,肌肉松弛,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2小时左右。”
“没有外伤,所以死亡原因是溺水?”这个年轻的法医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对小福尔摩斯说。“看姿势是他自己主动将头浸入水中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衣服也很整齐,没有挣扎的痕迹。”
“是很不可思议。”艾瑞克耸耸肩,他和这个法医的说话的态度十分熟稔,一看就是老相识了。
“还得麻烦你回去解刨时候,查看一下他的左心室,已经化验一下他有没有药物残留。”
“明白,看看那里的血液稀释情况,来断定死者溺水时是不是活人。”法医了然道。
“按照当时的情况,除了布鲁诺小姐,其他宾客一个不漏的都在餐厅等待开饭。宾客中不太可能有人在不熟悉这个迷宫的情况下,杀了库鲁先生,然后在十分钟内跑出迷宫,然后呼吸平稳地走进大厅。”小福尔摩斯阐述道。
“所以死者有没有中毒就很重要了,如果是什么可以滞后发作的毒药,那嫌疑人就很多了。但是如果对方是活蹦乱跳地赴死的,那……”
“那就是他自己寻死了?”雷斯垂德接话道。
他拿出笔记本查看道:“呃,第一个目击者是布鲁诺小姐……照现在的情况看这次聚会上,只有他们两个中途就失踪了。直到晚餐开始,布鲁诺小姐才出现,带来了死者已经死亡的消息。”
“你怎么看,艾瑞克。有他杀的可能性吗?”警探先生向等待的人群那边努了下嘴,暗示布鲁诺小姐与这位画家双双离开宴会的可疑。
“不排除他杀可能。”艾瑞克·福尔摩斯没有对布鲁诺小姐发表看法,只是就案件本身就事论事起来。“不过,比起他杀这个说法,我更喜欢称呼这场谋杀为诱杀。”
“我认为,是有人诱导库鲁先生做出了这个诡异的行为,你知道红帽子吗,雷斯垂德先生?”小福尔摩斯问道。
“嗯?你是说死者头上那顶可笑的帽子?”雷斯垂德眉头紧锁。
“我刚刚从厄休拉那边听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据说,柏莎夫人的收藏室里有着一顶来自人鱼的红帽子,根据传说,只要戴上这个帽子的人就可以在水中呼吸。”
“哈!你的意思是死者相信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故事?”雷斯垂德警官惊讶道。“但是就算他傻到相信了,哦听说他还是个画家,搞艺术的嘛总是有些天真,这也可以理解。”
“但这种事情只要一埋头进水里面他自然就清楚了吧。”雷斯垂德看着法医将死者盖上了白布,苦了个脸说。“这家伙的表情太过安详了,一点也不像死前呼吸困难。”
“目前只有这样一个解释。至于,到底是什么让他抛弃了人类求生的本能,我觉得还需要去调查一下对方的背景与最近接触过的人与事,才能做判断。”艾瑞克说。“不过幸运的是应该会有一个目击证人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你是说布鲁诺小姐。”雷斯垂德警官看了一眼,不远处黏在厄休拉身旁的姑娘。
“不,我是指除了她以外的另一个证人。”小福尔摩斯说。“也许,对方看到了这位库鲁先生“自杀”的全过程也说不定呢?”
……
厄休拉在听了几句艾瑞克和法医的几句什么浑浊啊伤痕啊,就收回了集中在耳朵上的魔力,不打算再聆听下去。如果平时也就算了,现在的她可是还饿着肚子,打算回家后吃个夜宵,不适宜听太多这类知识科普。
她干脆继续轻靠在绿篱上,闭目养神起来。
只是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厄休拉偏过头去,只见布鲁诺小姐笑眯眯地看着她。
“厄休拉小姐,我可以这样叫您吗?”她细声细语地说。
“当然,布鲁诺小姐。”厄休拉挂上了营业笑容。
“您可以叫我苏菲!”这个皮肤白皙,带着一丝意大利血统特有的风情的黑发黑眼的少女羞涩地抬起那只被绕过咒言的胳膊。“我说,既然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
什么关系?女巫小姐的笑僵了一下。
“那……那我是不是可以邀请你去我家做客了。”布鲁诺小姐以一种期待的眼神看向厄休拉。
“以什么身份?”厄休拉神色复杂地问。
“当然是最好的朋友啊。”布鲁诺小姐急切地回答。“我们不都定下了友谊的契约了吗?”
“啊!是这样没错。”厄休拉松了一口气,还是自己想多了,她刚刚被吓得是全忘记了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孩子是真温室的花朵,连读拜伦的诗都会被认为会让青春期的过早到来,有害于少女的健康。
都是那个布鲁诺子爵的错,让他可爱的妹妹也受到牵连。厄休拉自觉地将这个锅再次扣在了埃德加·布鲁诺身上。
“可是……你大哥。”厄休拉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故意提了一下那个罪魁祸首。
“我们找他不在家的时候去!”布鲁诺小姐握住了厄休拉的手,眼睛闪亮亮地说。“我会保护你的。”
“这样啊,那艾瑞克可不可以一起去啊?”厄休拉看了看这个可爱的姑娘,手上感受着对方明明是贵族小姐,却有薄茧的手掌。
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这份热情肯定是受一些神秘侧的影响而生的,自己是想和布鲁诺小姐成为朋友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在这个时代没有辜负自己的天赋。
厄休拉主动反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如果艾瑞克可以陪我的话,我很乐意与您一起共度美好的一天。”
“当然没问题!”布鲁诺小姐立马答应下来,像是怕厄休拉反悔一样。“福尔摩斯先生不是詹姆斯的朋友吗?他一起来再好不过了,是不是詹姆斯?”
她扭头用一种暗含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二哥,暗示他有眼色就赶紧主动邀请小福尔摩斯先生来做客。
“啊!”乔治法官狠狠在纠结的詹姆斯·布鲁诺背后拧了一把。“当然,我很欢迎艾瑞克一起来,刚好我们可以……”他话还没说完,对哥哥用完就扔的布鲁诺小姐又开口就打断了他。
“看吧,这下就没问题了。明天,明天太快了,准备不充分,大后天吧。刚好埃德加白天要去参加一个什么赛马会,晚上他还要值班,一天都不在。”她兴奋地说。
“是这样啊!那就这么定了,我会准时到的。”厄休拉满意地笑了,她的目光遥遥和小福尔摩斯交汇了一下,对方明显是听到了,眨了下眼表示赞赏。
之后,两个人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重新转向了自己面对的人与事。
“现在可以进入问话阶段了。”雷斯垂德警官合上笔记本说。“我现在去找这家的主人说明情况,就从布鲁诺小姐开始吧。”
“还有你说的那个目击者,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吗?艾瑞克。”雷斯垂德警官怀疑地说。“你对这个证人的这个形容简直不像是人类,是不是你和……你测量脚印的时候记错数据了。”他犹豫了一下,将和福尔摩斯先生没学精换成记错了,毕竟也算从小看大的孩子,毒舌不起来。
“您放心。”小福尔摩斯笑道。“只要问问丁塔先生,就会知晓了。”
雷斯垂德叹了口气:“好。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就问问吧。”
他调整了一下帽子,向丁塔先生那边走了过去。
“丁塔先生,请您作为主人配合一下我们的破案工作。现在我们需要对在场的人进行询问,同时没跟来案发现场,但是在这次宴会上和死者有交集的人我们也需要进行一下调查工作。还请您可以和客人好好沟通一下。”
“没问题,我们很乐意配合。”丁塔先生非常配合地点点头。“我夫人在你们来之前已经让那些最后见过库鲁先生的客人集中到茶室去了。”
“那再好不过了。”雷斯垂德警官向丁塔先生表示了感谢。
警员已经开始清理现场了,他们要参加问话的一行人跟着雷斯垂德先生一起往主宅走去。丁塔先生特意腾出了自己的书房和茶室,作为警方的咨询室和等待空间。
小福尔摩斯和厄休拉故意慢慢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布鲁诺小姐几次回头都没将铁石心肠的女巫小姐打动,到了前面和她一起手挽手。不过就算厄休拉同意,她也不可能与女巫小姐并肩而行。因为柏莎夫人正牢牢地揽住她,不停地送上长辈的安抚。
詹姆斯·布鲁诺则被乔治法官直接拽到了最前面,一点不给他搭话的机会。
所以厄休拉和艾瑞克才能悠哉地交换起信息来。
“目击证人是一个身高超过25米的男人,是巨人症患者吗?”厄休拉问道。
“巨人症?不是的,根据我对他留下的脚印和工作的痕迹观察,对方身强体壮,非常健康。”小福尔摩斯摇头道。“应该是对方特殊的血统的原因,听说过花园巨人吗?”
“那个擅长打理花园的种族?但是他们不是应该在全部生活在妖精之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人类的花园可没那么多奇花异草让他们陶醉。”厄休拉惊奇道。
“可能是混血吧,或者离经叛道的存在?”艾瑞克回答道。“对方的工作时间应该就是夜晚,他不仅仅修剪了案发现场的绿篱,清理了水池上的垃圾,还点了全园的煤油路灯。”
“原来如此,确实这个点的话,每个喷泉水池都太干净了。虽然现在不是落叶的季节,但是有季风,这里的地面是用木屑铺就的,一刮风就很容易飘到水池里。”厄休拉恍然大悟地握拳敲了下掌心。
“明明晚上的水池应该是最脏的时候,可我们一路走过去却非常干净。既然要维护这个迷宫花园的外观,那每几天就要修剪一次绿篱。这样大的工作量,布鲁诺小姐和柏莎夫人肯定不可能去亲力亲为。”
“这算大家的盲区?”厄休拉思量道。“明明我们一路来都看见路灯是亮的,却没思考过这灯是谁点的。我是不是也变傲慢了?居然也和那些贵族一样,无视了工作人员的存在。”
厄休拉自我检讨了一下,然后觉得貌似不对,不是她被这个时代影响了,反而正是因为融入得不够才发现不了。来到这种精致的花园里,她居然理所应当地认为,这种装饰着美丽蔷薇铁艺花纹的路灯是通电的,根本没考虑有点灯人的存在。
她有点气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简直太迟钝了。
“这样敲是会真变傻的。”艾瑞克住她的爪子,阻止了她这种自虐行为。“进步是一点点来的,你这次注意不到,下次一定会因为这次的疏忽而更加仔细不是吗?”他的声音温和,充满了鼓励。
“你啊……还真是。”厄休拉低头笑了。“居然奉行的是鼓励式教育。”
“你用了赞扬的语气。”小福尔摩斯笑道。“有没有心动,想和我组成一个家庭。毕竟我肯定会是个好父亲。”
“……”厄休拉瞬间囧脸,啪地拍开了他的爪子。“虽然天黑了,但是离做梦还早了点。”
因为后面这几句话他们并没有像讨论巨人的时候一样,刻意压低声音,结果就被前面一个人走的法医先生尽收耳中。
“你们感情真好啊。”年轻法医突然转过头来笑道。“真让人吃惊啊,艾瑞克·福尔摩斯也会有这样一天。啧啧啧。”他调侃道。
“不晓得是谁十二岁的时候看我做完实验急匆匆去约会,不给他看最终报告的时候,黑着脸说什么爱情会让大脑变迟钝。”
“现在我也这样想。”艾瑞克不愧还是艾瑞克,他丝毫没有被戳破中二期黑历史的尴尬感,反而语带自豪地回应道。
听到这个回答,厄休拉忍不住挑了下眉。
“你还真敢说啊,当着这位小姐的面说爱情的坏话。”法医嘲笑道。
“为什么不敢呢,那种只是为了填补人生空虚的爱情,依旧是会让理智耗尽,让人变得迟钝的。”艾瑞克·福尔摩斯说。
“但有一种爱情不会,这种爱情将成为双方努力攀登理想之峰的动力,将成为彼此灵感的星光。而我,现在正处于这种爱情中。”
年轻的侦探看向了少女:“希望我的同行之人,也可以共享这份喜悦。”
扑通!
厄休拉不由地按住了自己心口,完蛋了,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