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举目看去,出声的是一名穿着华袍,腰间缠着好几个乾坤袋的新晋内门弟子。

有不少弟子认出他来,低声议论。

“这不就是那个连子康?”

“剑君那个弟弟?”

连玉的出身不是什么秘密:刚出生就被抱上玄机峰,说她跟父母兄弟有什么感情不至于,但连家打着剑君之名捞了不少好处也是真的。

特别是她一剑斩杀妖王之后,得剑君之名,享誉天下。

各势力更是纷纷示好,而连玉那会才刚元婴,杀了妖王也没讨到好,闭关疗伤。

连家出头领了好处。

毕竟...连玉迟早是要死的,死后留下的美名肯定是连家占了去。

与本尊交好,不如早日攀上连家,为日后做打算。

“你是何人?”

流星峰峰主同和看热闹不嫌事大,抢在宗主说话之前,“可是这湛如致有不妥之处?”

就差把搞事写在脸上。

连子康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得意地往前一步,昂起的头像的胜的公鸡,“禀同和峰主,我乃连家嫡子连子康,奉父母之命特来拜师,和...”

连子康给面子地看了一眼连玉,“看望家姐。”

丝毫不把父母出门前的嘱托放在心上。

“你姐姐大抵是心里怨恨我们,从不回家看望,你此行多和她亲近些。”

连子康心里却不这么想,怎么说都是血浓于水的关系,能怨恨什么呢,当初要不是把刚出生的姐姐送给乾天宗,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云上剑君和连家呢。

连家也只会是凡间普通的富贵人家而已,而不会是修真界的新贵了。

想到这里,连子康神色愈发坦然,也就错过连玉眼底闪过的森冷,手指动了动,压下心头的杀意。

一旁一直闭眼的旭风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终于开口,“为何反对?”

声音不像私下那么和蔼,带着丝威压笼罩在连子康头上,让他的脸色一变,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禀宗主..”连子康艰难出声,“这湛如致一介山野小子,不通文墨,血脉低贱,如何当得了虚真老祖的徒弟,家姐的师弟?”

不通文墨、血脉低贱这几个字一出来,四周投过来诧异的眼神,像被扒光衣物,湛如致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不通文墨?”有师妹大为惊讶,“不是说只是出身不好吗?”

“我还以为...”

“玄机峰如何能进这种人。”

此类话多一句湛如致眸色黑上一分,掌心攥得死紧的。

眼看着弟子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流星峰峰主同和笑得慈祥,“血脉倒也无妨,这不通文墨...倒是出乎意料。”

修仙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事,血脉这一套理论在场的长者都是不在意的,倒是湛如致不通文墨引得几位峰主大为惊讶。

“连玉,这可是真的?”圣儒峰峰主妙书真人放下手上的孤本,大为诧异。

连玉这才想起来,之前给湛如致的心法都是可以直接纳入灵海领悟,以至于一时没有发现他并不识字。

玄机峰峰规之一,不通文墨者,不可入峰。

她的视线落到湛如致身上,落到他紧绷的侧脸上。

你这气运之子不行啊。

连玉心里嗤笑一声,天道愣是从她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嘲讽。

不由沉默了一会,[气运之子总是有些波澜的。]

过了一会,牠又道:[他必须留在玄机峰。]

连玉沉下眸子,思索着天道为何三番五次把人往玄机峰送。

虚真死了,让她收人,如今更是不在意天道之子的面子,只想把人留在玄机峰。

为了她?还是为了玄机峰?

连玉哂笑,“不识字又如何?”

她这话一出,让连子康猛地站起来,“姐姐,这...”

平地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呼啸着伴随着冰霜冻结住了连子康的脚,让他寸步难行。

没想到连玉突然动手,吓得连子康周围的拥趸忙后退一步,惊恐地跪下,

“剑君息怒。”

哗啦啦跪下一片,连玉动也未动,“不通文墨何妨?”

认便是。

“我连玉教不会几个字?”

“血脉卑贱?”连玉说到这里笑出声,她的笑不像寻常女子般娇俏,透着几分凉意,“连家血脉,很高贵吗?”

这下不仅的弟子们,连几个峰主也忍不住看过来。

她这话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不由开始评估原本并不放在眼里的湛如致,难道这小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血脉倒不值当说,只是没有家族的支持,修炼资源靠着每个月那点月俸不可能够,玄机峰才几个人,资源自然是不差的。

但是为了湛如致能拿自己的血脉开玩笑,众人互相看一眼,心下对湛如致的重要性拔高一层。

湛如致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连玉,原本心头升起的自卑被另一股温暖的感情冲散,让他眼眶发热。

师姐、师姐...

念着她,酥酥麻麻、像那天晚上抚在他头上的手般酥软,一直从天灵盖蔓延到尾椎骨。

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妙书真人以书入道,却不像凡夫俗子那般迂腐,轻笑两声,“我等本就是逆天之人,若还是把尘世那一套放在嘴边,谈何修仙。”

她取出一枚令牌,交给连玉,扭头对湛如致说,“师姑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藏书阁的令牌,等你开蒙,要多加努力才是。”

一声师姑,就是认了湛如致的身份了。

哗啦——

这句话在弟子中炸开了锅。

藏书阁!谁不知道圣儒峰的藏书阁是整个修真界藏书最全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找到任何想要的功法秘法。

一时间,弟子们看湛如致的眼神都红了。

湛如致在连玉接了令牌看向他时才回过神,躬身作揖,“多谢师姑。”

连玉含着笑:“如致。”

湛如致眸色暗沉,随即恢复正常,道:“弟子在。”

“敬茶吧。”长袖一挥,连玉收起懒洋洋的样子,难得端坐。

“是。”

湛如致忍着胸腔里的轰鸣声,一步步踏上高阶,给虚真的牌位敬了茶,磕了头,又跪在连玉面前,捧茶高举于头顶:“师姐请喝茶。”

连子康眼都红了:“这不合规矩。”

连玉温和的嗓子显出几分霸道来,“规矩?”

“在玄机峰,我才是规矩。”

“谁有意见,就来问问我手中的剑。”冰霜剑嗡鸣,好似主人一声令下,就能为主人收割。

四周一片死寂,一直窃窃私语的新弟子都不啃声了,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

好霸气!

想嫁!

连玉没看旭风难看的脸色,接过拜师茶,饮了一口,站起身,取了一块乾天宗弟子的牌子,食指中指合在一起,以指为剑,在弟子命牌上刻下湛如致的名字。

湛如致双手接过命牌时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而来,与刚刚完全不一样的,艳羡的目光。

连玉可不管这么多,让湛如致退到一边,“继续。”

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只想着早早结束。

连子康好像被众人遗忘一般,脚下还被冻得动弹不得,他看向湛如致的眼神充满愤恨。

连玉看着她这蠢弟弟,勾了勾嘴角。

自把她丢给玄机峰之后,她所谓的家人不是没来看过她,只是每每来都是为了讨好处。

啧,烦。

要不杀了好了。连玉出神。

“你忘了父亲让你好好照顾我了吗?”连子康身为家里的男丁,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他几乎是愤怒出声:“连玉,我要把你逐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