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后就见不到你们了,”白冉将喝了半瓶的啤酒往腿边一放,“应该趁现在增进一下友谊。”

冯严笑道:“一切都结束?不知道还有多久呢。”

“不出意外,一周之内吧。”白冉从裤袋里掏出一盒卷烟,递到身边的士兵们面前。

当然没人敢要她的烟。也说不上来是因为她是少校级别的军衔,还是因为她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女人。

卢箫捏着吃一半的饼的手停在了空中。听到刚才那句话后,她终于重新看向了白冉,神色有些意外。

冯严浓密的剑眉微微皱起,墨黑的瞳仁满是困惑:“您怎么知道的?”

白冉掏出打火机,点燃口中的卷烟。吐烟雾时,她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猜的。不过,我猜得一向很准。我猜牌猜得也准,你们可以叫我赌神。”

圈子里的士兵们都开始打起哈哈,笑赞白少校的幽默,只有卢箫没说话,甚至连笑容都不明显。

“白少校喜欢玩牌吗?”樱井美雪好奇地问。

显然,这些跟她睡过的女人们却根本不了解她。

“喜欢。”听上去倒是真心的。

一个名叫希洛的男士官眼前一亮,从兜中掏出一把破破烂烂的扑克牌。他殷勤地向白冉的方向晃了晃:“少校想打百分么?要不要一块玩?”

白冉又吸了一口烟,微启的双唇间烟雾缭绕。

“好啊。”

“还有谁想一块么?”希洛热切地环视四周。

冯严和另一个男兵主动报了名。再正派的男人也难挺美人的**,能和这样一位绝世美人打牌多是一件美事。

樱井和冷伊悄悄站到白冉身后。她们好像也很想靠近她,却又不想站到她的对立面。

白冉绿色的眼珠向侧边转去:“卢上尉不玩么?”

卢箫静静坐在原地,摇摇头。

“不玩。”

樱井神秘兮兮地踮脚,悄悄凑到白冉耳边说:“抽烟喝酒啊这些事卢上尉都不做的,包括赌牌。”

白冉不可置信地挑挑右眉,没有说话。

四个玩牌的军官聚到一起。

希洛手法娴熟地将扑克牌洗了一遍,拍到中间较为平坦的地面上:“我们现在没什么东西当筹码,赌什么合适呢?”

“不用,输的人罚酒就行。”白冉倒很随意。

卢箫自己没任何不良嗜好,倒从不反对别人的不良嗜好;但她看到白冉的一系列行为后,却感觉很别扭。

抽烟喝酒赌牌这三件事放到一个医生身上后,确实会显得很违和。

更何况,那是一个医术高超、医德良好的军医。

牌局开始。

卢箫虽然自己不玩,但会很合群地和其他人围在那里看牌。

一轮轮摸牌后,白冉手中的牌整齐排列成一个等分的扇形,将扣底的牌逐个抽出,放到身边。

她神色平静,谁也看不出她手中的牌好还是不好,和悲喜形于色的男军官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共扣二十分,没问题吧?”

“没问题。”男军官们连连点头。

“主2。”白冉优雅地将一张红桃2放到中央。

剩下的人纷纷跟牌,一张又一张的红桃牌拍到了满是碎石的地面上。

没过几轮,白冉云淡风轻地出了一张又一张牌,和对面的冯严中尉已经扣了近四十分。两个对家全神贯注,神色难堪,打得满脸是汗。

卢箫知道牌的规则,能看出来白冉的计算与记牌能力多惊人。她悄悄绕到希洛的身后,看一眼他的牌。

大王在希洛的手里。很奇怪,白冉竟然没再吊牌,就放任大王当他手中最后的底牌。

很快,每人的手里都只剩下两张牌。

大王依旧在希洛的手里。

该到白冉出牌了。

她将剩下两张牌轻飘飘地放到中央,黑桃J和黑桃6。

两张很小、很普通的牌。

但在甩牌的面前,就算希洛有一张最大的大王也无事于补。因为剩下的人手中的牌花色不一,撑死只有一张主牌。

很刁钻的甩牌。

牌面所带来的震撼,与那轻飘飘又慵懒的手法格格不入。

白冉瞥一眼对家身边留的牌,微笑道:“捡的分不够,连升两级。”

围观的人都暗暗惊叹了起来。

尤其是同在牌局中的三个男士官,更是震撼到不能自拔。谁也没想到这位大胸美人的牌技这么可怕。

那一刻,卢箫突然明白违和感的根源究竟在哪里了。

无论是抽烟还是打牌,白冉的气质自始至终都是优雅的代名词。包括那天宿舍里的过招,她也从没真正地狼狈过。

用最贵族的方式,干着最庸俗的事。

这女人大概率出身于赤联的名门望族;这种仪态,一看就是从小培养的习惯。不过细细想来也是理所当然,这个年代能学医的都不是普通人。

也不知她父母得知她在部队里干那种事会作何感想,卢箫暗暗叹气。

“我们自罚一杯。”两位输了的士官边陪笑脸,边喝酒。

“我敬你们。”白冉随手开了第二瓶啤酒,泡沫噌一下涌出瓶口。

在一群人错愕的注视下,明明是赢家的白少校竟也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瓶的啤酒。

白冉从来没输过,但她却总是喝酒,喝得比被罚的人还多。

跟失心疯没什么两样。

但更奇怪的是,尽管她喝了很多酒,出牌的思路仍然清晰到可怕。

卢箫实在怕喝这么多酒精中毒,很想阻拦她;但她想了半天,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规劝,便只能保持沉默。

这女人大概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牌局进行了一轮又一轮,夜幕降临,他们盘起的腿边垫上了热燃灯。夜晚的凉意愈发浓重,没披外套的白冉好像不太适应,她推掉最后一局的邀请,站了起来。

她的醉态已经很明显。白皙的脸上全是红色,衬衫的扣子也开到胸口,脖子连到锁骨的地方也是一片绯红。

所有士兵不论男女都在不住瞟她,谁也不敢说什么。美女主动露出养眼的醉态,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我先走一步了。”

“白少校走好,以后如果有机会再一块玩啊。”围着的世州军人们纷纷送别。

他们并不太喜欢白冉的性格,但也不排斥那绝美的脸蛋与优雅的仪态,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情感。

正要走时,白冉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卢上尉送我回去吧。”

众人瞬间安静,有些紧张地望向卢箫的方向。

卢箫保持冷漠,却没有拒绝:“……好。”这听起来并不算过分的请求,虽然那眼光又像是捕猎。

她走上前去,将白冉的胳膊架到肩膀上抬住,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这么大块头,也就卢上尉抬得动我。”白冉冲大家笑笑,不过醉态之下,笑容有些许无力。“那么各位,后会有期。”

卢箫的力气在男兵中当然算小的,不过在女兵里算是最大的。大家都默认男女授受不亲,便只能由女军官送她回去。

合情合理。

而且大家都信卢上尉的人品,谁也不会怀疑她会在夜晚和那女人干些什么不正当的事。无论男女,都能很平静地目送两人的背影。

晚风越来越凉。

卢箫架着白冉,走在前往宿舍区的小路上。士兵们仍在狂欢,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落寞的虫鸣鸟叫。

身边的人确实喝醉了,几乎全身一半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卢箫没什么意见,作为一个滴酒不沾的人,她已多次护送过喝醉的女兵们。

在酒精和凉风的共同作用下,白冉的肢体变得格外僵硬。

离宿舍区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卢箫敏锐注意到了这一点,将自己的军服外套脱下,披到了她的身上。

白冉愣了一瞬,然后笑容与肢体一同僵硬。

天色越来越黑,地平线隐没在漆黑中,消失不见。两人在暗中一步一顿,走得很慢。

卢箫失神地望着远方,突然道:“以后请适量饮酒。”

白冉没有说话。

卢箫发觉自己多嘴了,谁也不该管束谁的作风。于是,她又补上一句:“这只是一个建议。”

“呵呵……会的。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白冉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到不像是她发出的。

到军医长宿舍后,卢箫将她架到**。松手时也很轻柔,生怕醉酒的人磕了碰了。

白冉斜躺到了床头,把被子拉到腰部盖严实。她的头靠在蜷起的膝盖上,浅金色的长发柔顺垂下。

“今天要怎么哄我睡觉?”

卢箫看向桌上的那摞书:“想听什么故事?”

白冉笑得很暧昧,眼睛眯成绿色的月牙,红艳的嘴唇抿起。金黄色的睫毛在灯光下扑闪如蝴蝶,甚至比蝴蝶还要美。

“看人家醉成这样,脑子里想的还是故事?”

卢箫瞥向她一瞬,立刻别开眼神。

虽然说话声音仍冷冷的,但耳根已经红了:“那我给你出道数学题吧,答不出来就去乖乖睡觉。”

“什么?”白冉愣了。又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

“看你玩牌玩得挺开心。牌和数学差不多。”

白冉眨了眨眼,紧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眼泪都出来了。

卢箫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笑。

过了好一会儿,白冉抹了抹眼泪,说:“你说,答不出来算我的。”

很显然,她可不信一介武夫能出什么高明的数学题。

卢箫的眉毛都没动一下。

“五只猴子分一堆桃子,可怎么也平分不了,于是大家同意先去睡觉,明天再说。

夜里一只猴子偷偷起来,把一个桃子扔到山下后,正好可以分成五份,它把自己的一份藏起来就睡觉去了。

然后第二只猴子也起来,也扔了一个刚好分成五份,也把自己那一份藏起来。

第三、第四、第五只亦是如此,扔走一个后,也刚好可以分成五份。

那么,一共有多少桃子?”

作者有话要说:

致敬李政道。

白:前有讲故事后有数学题,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女人,我盯上你了(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