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土蛋的推论,母巢既然还完好无损地存在着,就说明维护它的人——云禳国君也还在。

可这怎么可能呢?

云禳早就在一百多年前灭国了,突厥虽然保留了云禳国的上层,王族也基本上没杀,好好地养了起来,但是国君本人,他们最终没有留。

云禳国君苟延残喘了十几年,最后神秘身死,突厥这边说是传染了疫病,不治而亡,但云禳那边认为国君是被突厥软禁起来,活活饿死的。

一同饿死的还有国君的独子。毕竟突厥人干活向来是斩草不留根的,不可能还给云禳国留一脉。

然而那时云禳国已经灭亡十好几年了,突厥把云禳的上层也都收买得差不多了,因此即便国君下场如此凄惨,却没有几个贵族站起来,为国君报仇——他们都在突厥治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并且充分为突厥所信任。

虽然是亡国奴,可是日子过得非常舒服,所以,有什么必要拼上身家性命,去为一个早就亡了国的国君报仇呢?

再说,亡国的最大责任,不就在国君自己身上吗?

关他们什么事呢。

晏昉和外孙女说了这些往事之后,不由感慨道:“关于云禳国的历史,我也是通过很多后人写下的书才知道,目前就我所知,云禳国的国君一脉已经断绝,可能还有少数贵族的后代还活着,但也都远离突厥的权力中心,说到底,突厥人也不是真的信任这些亡国贵族们。突厥一向崇尚实用。能用的,就最大程度的榨干,不能用的,找个茬弄死也不是多难的事。”

甄玉一时默默无语,照这样看,她师父青谷子祖上,在亡国之前就逃出来,反而是最聪明的决定了。

然而丢开这些国仇家恨不提,土蛋一条虫子,倒是没有什么忠君的贞烈思想,它唯一忠诚的是它的母巢,这就让甄玉很有些担心了。

“土蛋,如果此刻有个人,他的手上有着完好无损的母巢,你会怎样呢?”

“当然是不顾一切爬向他去了呀。”土蛋很肯定地说,“这甚至都不是我背叛你呀,小玉,是我身不由己,我是一条蛊虫,金头蛊王,我就是控制不住会这么做。”

它说完,又缓和了语气:“不过你不用担心,国君已死,他的后代也没了,按照你外公的说法,突厥人不可能给云禳国君留一丝复国的可能性,所以这世上没人能够掌握完好无损的母巢。我估计呀,应该是有人获得了母巢的碎片,很可能是残存的贵族,想留着一些碎片来证明自己的传承,毕竟云禳国君绝后,也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碎片上的气味估计还留着呢。”

土蛋这样的解释,让甄玉稍稍安心了一点。

这时晏老夫人又问:“年三十那晚,皇上要举办宫廷夜宴,玉儿你去吗?”

“我得去的。”甄玉笑道,“身为玄冥司的统领,那天我必须出现在皇上身边。”

除夕到了。

隆重的宫廷夜宴开始了,受邀的全都是大祁的高官贵族,和他们的妻女亲眷。

这是皇上赏赐的宴席,能挤进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谁也不会放弃这个表现自己的大好机会。

当然,后妃们也都来了,包括依然笼罩在丧亲阴影里的瑾妃,她最近的人生充满了波折,先是弟弟惨死,后是冷酷的父亲突然转了性子,认了流落在外的儿子,又把小女儿接回家中——右相今天倒是没来,毕竟段友贞刚过头七,他还不能出现在此类场合里。

岑子岳也来了,虽然在如此隆重的场合,他更加不能走到甄玉跟前和她说话,但是他在远远的地方,深深看了一眼甄玉,也算是和她打了招呼了。

左相韦大铖的儿子和孙女也来了,相比起父亲,大理寺卿韦子安的意气风发,韦卿卿显得十分低调,衣服的花色并不出挑,妆容也是淡淡的,眉眼浮动浅浅的愁容,只有一对莲金攒鸳鸯的华丽耳坠,显出她雍容华贵的相爷孙女的身份。

不知为何,韦大铖今天来得有些迟,到现在没见人影。

而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皇子们的亮相,除了依然重伤在床的四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和母亲怀抱里的九皇子都到场了,也包括许久没有露面的成阳公主岑熙娇。

自从上次协助四皇子杀人分尸之后,岑熙娇就被景元帝没收了公主府,直接将她叫到宫里,让她陪着婉妃住,并且禁足不许出宫。

可想而知,岑熙娇这几个月被关得有多么抑郁。而当她得知自己被软禁在母妃跟前时,最恨的甄玉竟然还“高升”了,不仅是公主,而且还成了玄冥司的统领时,她的内心,会膨胀出多么可怕的愤怒。

即便是远远站在一边,甄玉也能感觉到,岑熙娇盯着她的时候,眼睛渗出的浓浓毒意,她心想不妙,刚要避开,却见岑熙娇直直朝她走了过来。

“你挺得意的?”第一句话就这么不善。

甄玉倒也不示弱,她淡然一笑:“殿下被皇上告诫,要‘收收性子’,看来收了这两个月,性子是一点都没改啊。”

岑熙娇那种神情,是恨不得咬死她:“甄玉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甄玉云淡风轻道:“哦?那你试试呗。”

岑熙娇火大,正要抬手打她,旁边一只手抓住了她,岑熙娇一转身,是个不认识的黑衣人,她顿时怒了:“哪来的奴才!胆大包天!”

甄玉一看,竟然是赵福。

赵福也不惧怕,冷冷看着岑熙娇:“永泰公主是我玄冥司的统领,身为她的下属,我当然不可能眼看着您动手打我们统领。”

岑熙娇勃然大怒:“混账!我是大祁的公主!”

赵福皮笑肉不笑道:“真不好意思,我们统领也是大祁的公主,您有的,她都有,您没有的比如统领之职,她也有。”

“你!”

“请问成阳公主,您究竟有什么资格打我们公主呢?”

甄玉看岑熙娇被气得脸发青,不由噗嗤笑了起来,赵福平日不爱饶舌,真在场面上说起话来,倒是毒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