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蛋带给甄玉的这个震撼消息,让她心底狠狠一沉!

她当然知道姽画药是什么,用过这玩意儿的两个人,成功的是鹿怀瑾或者是鹄邪逐草,而失败的例子则是阙离肇。

现在,土蛋又告诉了她第三个人,让她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是兵部侍郎!

甄玉脑子一闪:“土蛋,照你这么说,段友贞他……”

“小玉,他可不一定是真正的段友贞哦。”土蛋慢吞吞地打断她,“这个人,已经服药超过二十年了,姽画药可是能把人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的哦!”

甄玉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你猜,他爹知道这事儿吗?”

土蛋呃了一声:“虽然我是条虫子,不太能理解你们人的亲子情感,不过就我推测,如果此人的父母还在世,那多半是不知道的。”

甄玉点点头:“孩子是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没有父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被一个赝品所取代。”

而且段克俭对儿子段友贞的疼爱,是朝野上下有目共睹的,当初段友贞刚进兵部,段克俭对兵部尚书邵全忠的恭维和吹捧,让外人听了都觉得脸红。

段友贞的仕途这么顺,三十七岁就做到了兵部侍郎,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右相父亲的大力协助,可以说,他走的这条“光辉”的仕途,那金闪闪、银亮亮的通天大道,就是他父亲费心费力,一手给他打造的。

然而,这个段友贞却是一个服用了二十多年姽画药的,来历不明的突厥人……

甄玉想到这儿,突然记起某件事,她一把抓起土蛋塞进自己的头发,又腾地站起身来,冲出了房间!

“老柴,帮我备车!”甄玉顾不得那许多,她大声叫着,“我要赶紧出去一趟!”

叫完了,甄玉又想起重要的事。她转身回到书房,抓起桌上的笔,匆匆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字,飞快叠好塞进袖子。

老柴听命,马上准备好了车轿。上了车,甄玉才道:“去鹿家!”

没过多久,马车到了鹿毅家里,家丁见永泰公主来访,不敢怠慢,马上去书房通报了鹿毅。

鹿毅匆匆跟着家丁到前厅,一见甄玉,忙问:“公主这个时候急着来见我,是有事吗?”

甄玉先请他屏退周围,等屋里只剩他们俩时,她从袖子里拿出那张写了字的纸,朝着鹿毅展开。

“是他吗?”她轻声问。

那张纸上,写了个段字。

鹿毅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两只眼睛瞪得像灯笼一样!

“鹿大人不用开口。”她马上说,“我只是来确认一下。”

鹿毅的脸,雪白里透着隐约的青,他的嘴唇都在哆嗦,然后很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果然。”甄玉飞快地说完,将纸揉成一团,“鹿大人,您先不要急着问我,因我也还没想好,不过既然确认是他,接下来就好办了。”

她说完,又深深望着鹿毅的眼睛:“他给你的期限是到除夕。眼下还有十天,鹿大人,请你再坚持一下,我会将他绳之以法,最终解除你的威胁。”

鹿毅深深吸了口气,他勉强压抑住内心澎湃的情绪,竟向甄玉抱拳,深深一躬:“多谢公主。”

回去的路上,甄玉靠在马车里,皱着眉头思考不停。

虽然自己给鹿毅放了大话,虽然也确认了,那个威胁鹿毅的“突厥上家”就是段友贞,但是,她要如何将段友贞绳之以法呢?

虽然她已经知道,段友贞是服用了姽画药的突厥人,犒军物资被投毒,应该也是他干的。但真相目前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就算她将此事告知景元帝,能拿出的唯一证据也只有土蛋这个“虫证”,而她又不能将土蛋公布于众……即便她是玄冥司统领,想要抓人或杀人也是要确凿证据的。

更何况段友贞不是普通人,本身就是兵部的高官,他父亲又是大祁右相,甄玉想要动他,还真的不容易。

回到家里,厨房准备好了晚餐,甄玉正吃得食不知味,却见老柴捧着一份烫金请柬进屋来。

“公主,刚才您不在府邸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一份请柬。”

“是谁家送来的?”

“是段侍郎的随从送来的。”老柴说,“那位随从还带了侍郎的话,他先问候了公主的伤势,为自己今日在兵部照顾不周而致歉,又说,因为右相大人要过寿,所以段侍郎命他把请柬送过来,刚巧明天就是正日子。”

甄玉接过请柬,匆匆扫了一眼,心里暗笑了一声。

理论上,这种寿宴请柬都会提早两天送来,可是段友贞拖到今天才把请柬送过来,其实是有几分失礼的。

看来之前,他压根没打算邀请甄玉,大概是觉得她太年轻,又没什么可靠的家世背景。而段友贞的态度突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多半是因为,他看到今天甄玉领了景元帝的手谕——能拿着手谕进兵部,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甄玉和景元帝的关系比外界想象的,要近得多。

虽然态度前倨后恭,让人不太舒服,如果是清高的名士多半会拒绝出席。但甄玉并不介意,反而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观察段友贞的机会。

说不定,她能在这次寿宴中,找到能光明正大给段友贞定罪的证据。

次日,甄玉盛装打扮之后,带着贵重的礼物去了段府。

今日右相的府邸热闹非凡,一来年关将近,大家都在为过年做准备,原本氛围就充满了喜庆,二来,虽然不是段克俭的整寿,但毕竟是右相的寿辰,所以门口车水马龙、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就连附近的小贩都纷纷跑过来,卖烙饼的、卖甜水糕的、卖大碗茶的……趁机做各家马夫的生意。

然而就在下轿的那一刻,甄玉无意间抬头,朝远处看了一眼,却在远处围墙根那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潘五。

只见他今天也换了一身新衣服,手里似乎拎着个盒子,远远站在那儿,正翘首以盼。

……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怜兮兮的。

甄玉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虽然潘五嘴上永远硬气得很,什么“他想认我?我还不想认他呢!”

可是甄玉知道,这些都只是气话,是自尊心在作祟。

谁不希望亲生父母能承认自己,能带着自己回到真正的家呢?

只不过看这样子,潘五的梦想,恐怕依然很难实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