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轿到了陈国夫人的府邸,早有奴仆等在门口,陈国夫人和甄玉下了车,她甚至都不用仆人,竟亲自将甄玉带到了后院小楼里。
上楼梯的时候,甄玉就着手边的灯笼,看到了地上残留的斑斑血迹,而那已经不是红色的了,早就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紫黑色。
进来屋里,发现下人已经把江子弃挪到了**,甄玉快步走过去,低声唤道:“师父!”
听见声音,江子弃才艰难地睁开汗水迷离的眼睛,他喃喃道:“玉儿……”
灯照下,甄玉看见他的脸白得毫无血色,一双嘴唇又灰又干,几乎和死人没啥区别了。
她定了定神,安慰道:“师父,你先别说话,保存体力,我给你检查一下伤处。”
于是陈国夫人命下人们拿来所有的灯烛,把室内照得亮堂堂的,甄玉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她蹲下身,先用剪刀剪掉了江子弃衣裤上残余的布料,让伤口露出来。
灯光一照,陈国夫人看清楚了情人身上的伤,她吓得尖叫一声,腿一软,滑坐到了地上。
真的不怪陈国夫人如此震惊,因为江子弃身上的伤口,太可怕,太诡异了!
江子弃从左边侧腰处往下,皮肤溃烂发黑,一直延绵到膝盖及小腿处。而且看这样子,似乎是毒药斜着泼溅到身上,才导致了这种大片的伤口。
更可怕的是,伤口上,竟然长出了一层白白的毛!
就仿佛食物放置太久发霉,才会长出的那种恶心的白毛!
一看之下,吓得甄玉也禁不住一哆嗦,她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然而却从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毒药!
也就是万幸,这毒药泼在了腰上和腿上,这要是沾到脸上,江子弃非得成个怪物不可!
面对如此棘手的伤情,就连甄玉也发起愁来,她本想问问江子弃,看他是否知道这毒药的来历,可再一看,江子弃已然昏过去了。
偏偏就在这时,土蛋那个粗喉咙的声音,在甄玉脑子里响起来:“唷!这可是难得一见,居然往人身上泼千藤毒,啧啧!”
甄玉精神一振,慌忙问:“土蛋,你知道这是什么毒?”
“我当然知道啦!全天下的毒药,就没有我土蛋大人不知道的!”金头蛊王得意洋洋地说,“这个是千藤毒,啧,可以说,是最最造孽的一种蛊毒,通常是吞服,还得事先配上一枚保护性的药丸。我可从来没见过直接拿千藤毒往人身上泼的。真是暴殄天物,拿来给我吃多好啊!”
甄玉哭笑不得,她又问:“先不说这些废话,土蛋,你看这人你能救吗?你能把他身上这种千藤毒吸收干净吗?”
“当然能,”土蛋骄傲地说,“天底下,就没有我不能吃的毒药!”
甄玉一时大喜过望:“太好了!我师父有救了。”
“不过首先,我必须确认一下。”土蛋说,“你这个师父,他中毒多久了?”
甄玉赶紧问陈国夫人,陈国夫人当然听不见她和土蛋的脑内对谈,却只见甄玉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面露喜色,于是一颗心也跟着上上下下,起伏不定。此刻听她问起,忙道:“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个时辰。”
土蛋听了,嗯了一声:“那还有救。若是超过十二个时辰,救起来就相当麻烦了,哪怕有我这个自带金光的天降神虫在,恐怕不死也得饶掉半条命呢。”
甄玉本想吐槽它的自吹自擂,但又一想,眼下江子弃的命就在这条虫子手里,自己还是不要去挑衅它比较好。
“土蛋,我该怎么做?”
“先将他身上这些白毛剪掉,不然会越长越长,就成白毛猴子了。”虫子说,“找点黄芪煎出汁液,用来清洗伤口,等彻底弄干净了,我就可以找一块地方,钻进去,吸食他体内的千藤毒了。”
既然有了解决的途径,这就好办了。接下来,甄玉按照土蛋的要求,用小银刀仔细刮掉伤口上长出来的白毛,而陈国夫人则吩咐下人,去找黄芪放进药罐子里煎。
虽然江子弃的伤口看着非常恶心,令人作呕,但陈国夫人始终没有回避,她强忍着不适,帮着甄玉清理伤口,这样一位尊贵的夫人,竟然一点都不嫌脏,这让甄玉暗想,师父和陈国夫人之间,恐怕是真爱了。
等到准备工作完毕,甄玉歉意地对陈国夫人说:“接下来,恐怕得请夫人回避一下,我这种解毒的方式是密不外传的……”
她是不想让金头蛊王暴露在外人眼中。
陈国夫人一听,赶紧答应,她将周围的奴仆都清理出去,自己也退出了房间。
见人都不在场了,甄玉这才松了口气,她从头发里轻轻将金头蛊王抓了出来,小心翼翼将它托在手里,送到江子弃的伤口跟前。
却见这金色的虫子,一头钻进了江子弃腰间的伤口。甄玉只能看见,它在江子弃那溃烂的皮肉里面翻来翻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江子弃的伤口流出的滴滴黑血,一点点变成了鲜红,伤口边缘肿起的地方,慢慢平复了下去,原本不断生长的细细白毛,也一块块脱落……
甄玉缓缓松了口气,这说明金头蛊王确实是在吞噬江子弃体内的毒素。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她才看见,金色的虫子慢吞吞从江子弃腰间伤口处爬了出来。
它那赤红的脑袋,颜色更深了,犹如抹上了一层新鲜人血,刺目异常。而虫子那金色的身子,金光也更加耀眼,身体粗壮了不止一圈!
它抬起脑袋,摇摇晃晃向前一探,甄玉赶紧伸手接住了它。
与此同时她听见金头蛊王发出满足的呓语:“吃得好饱!太好吃了!我都多少年没吃过这么毒的东西了,千藤毒果然是万蛊之首,名不虚传!”
这得意的嗓音令甄玉哭笑不得,仿佛是人吃了鲍鱼熊掌之后,发出的感慨。
她迅速将虫子放回头发里,站起身来,把门打开。
外头的陈国夫人和一干奴仆正在苦等,见她出来,陈国夫人胆战心惊地问:“怎么样?!”
甄玉疲倦地笑了笑:“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