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禁军应该是隶属于皇城司。
但宴玄彰特意分权,把掌管禁军的军权给了厉高远这个大统领,只留给宴芜一个负责伺察监察百官臣子、皇亲国戚之责的皇城司。
宴芜手上没有兵权,便没有夺权的可能,甚至在逼宫之时就可能死在禁军的刀下。
若想要让他们有机会公开献国建国的真相,就必须要确保禁军不听献帝号令,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好在厉高远被流放之后,他的副帅祖俊逸顺理成章继承了这个官职,成了禁军大统领。
祖俊逸比厉高远年轻几岁,是在献国建国之后,被厉高远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为人刚正不阿,尽管很多事都与厉高远意见相左,但碍于他毕竟是被厉高远提拔的,只能蛰伏,不情不愿地对厉高远马首是瞻。
凭借厉蓁蓁的回忆,这位祖俊逸绝对与厉高远不同,是可以争取的同盟。
宴芜搜罗的消息中也表明,祖俊逸在厉高远手下,只是个得力助手,做各种实事苦差,并未参与厉高远暗中见不得光的勾当,更未曾参与党争。
厉蓁蓁记得十岁那年,厉高远的寿宴,祖俊逸曾携妻子儿子一同赴宴。
那次寿宴上,好像是有谁在醉酒后说了祖俊逸不受用的话,祖俊逸的妻子哭泣,率先离场。
当时厉蓁蓁年幼,不懂这其中有何渊源,只觉得此事记忆深刻。
如今皇城司的探查结果解除了厉蓁蓁的疑惑。
祖俊逸与妻子成婚之夜便因为战事被派遣去前线。
三月后祖俊逸才打了胜仗归来。
后来妻子早产,生下一个儿子,样貌酷似妻子,却不似祖俊逸。
醉酒的同僚便是口无遮拦,把他们私下里的谈资拿到了台面上。
探事司的逻卒既然要探查百官臣子,自然对大臣们的家事也有所了解。
祖夫人的确是在新婚夜丈夫离开后便遭到了祖俊逸弟弟的欺侮,怀上了孩子。
祖俊逸心存疑虑,却始终不曾问出口,只把儿子当做亲生子一般疼爱,夫妻和睦恩爱。
但祖俊逸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亲弟,这些年一直把弟弟留在身边,当做亲信。
祖夫人有苦难言,只能忍耐。
厉蓁蓁唏嘘不已:
“若是早知道如此,我早该来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厉蓁蓁递上拜帖,祖俊逸立即亲自迎接。
厉蓁蓁看得出,祖俊逸对她的客气尊重不是因为她是昔日上级厉高远的女儿,而是因为她大义灭亲,等于亲手扳倒了厉高远。
“恭喜厉大小姐即将大婚,位居太子侧妃之位。”
厉蓁蓁微笑摇头:“还未见得。”
“哦?婚事有变?”
“变与不变,在于祖叔叔的选择。”
“你这是何意?”
厉蓁蓁不答,从怀中掏出一瓷瓶:
“蓁蓁此次前来,是为了赠与祖叔叔两颗药丸。”
祖俊逸本以为厉蓁蓁是在说笑,可看她神情严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厉大小姐到底何意?什么药丸?”
“此药丸名为吐真丸,顾名思义,吃下去,面对提问,不得不答,不得不答真话。
“如此珍贵的药丸,是由极为稀有的药材炮制而成,目前世上只有三颗。
“此瓶中是其中两颗,全部赠与祖叔叔。”
祖俊逸越发紧张,警惕问道:“为何是我?”
“因为祖叔叔位居禁军大统领之位,也因为祖叔叔这么多年一直对至爱之人怀有疑问。”
祖俊逸变了脸色,怒道:“厉大小姐莫要妄加揣测我的家事!”
“祖叔叔,并非蓁蓁妄加揣测,只是有些事,我知道了,无法装作不知道。
“也不愿当事之人继续被蒙骗,亲者痛仇者快。
“我绝对信任祖叔叔的为人,所以才愿意将如此重要之物赠送。
“还请祖叔叔看在我曾大义灭亲,想要讨个公道真相的份上,莫要辜负我的信任。”
祖俊逸审视厉蓁蓁:“你到底意欲何为?”
“我想要让祖叔叔亲自见证,吐真丸的功效,相信它的药效。”
“相信了又如何?”
“两颗药丸,其中一粒是为了让祖叔叔相信。
“若是祖叔叔相信,自然会知道何时、在何人身上用另外的一颗。”
厉蓁蓁起身,对祖俊逸行大礼,郑重道:
“蓁蓁和溯王殿下的身家性命,就拜托祖叔叔了。”
祖俊逸为难摆手:“你知道的,我不从不涉党争,你们要谋求的东西,与我无关。”
“此事无关党争。”
“你们不是太子的人吗?”
“从前是,如今已经不是。当然,我们也并非宣王的人。祖叔叔很快便会知道真相。”
厉蓁蓁把药瓶放在桌上,又行礼告辞:
“祖叔叔的家事,蓁蓁不会冒犯。就此告辞了。”
“哼,我才不会把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给任何人服用。”
厉蓁蓁自信沉着:
“有些事,不是装作不知道便不存在的。总要求个真相。
“蓁蓁还是那句话,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告辞。”
回到车上,月莲担忧问道:
“小姐,祖大统领说他不会用,那这两颗药丸不是浪费了吗?
“林大人说了,就这三颗,要想再制作,需得再等半年时间。”
厉蓁蓁没了刚刚的沉着,隐隐忧虑:
“的确,我在拿我与宴芜的身家性命去赌。
“但我总觉得,隐隐察觉到妻子背叛,儿子并非亲生的祖俊逸,仍能够善待妻子儿子;
“这样的男子心地纯良,有情有义,宽容大度,值得信任,值得我们赌一把。
“再者,我相信他这些年也被心中疑问折磨得身心俱疲,他需要一个获知真相的契机,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吐真丸这样的**摆在眼前,他很难拒绝。”
这一晚,厉蓁蓁按时换上夜行衣,照例前往溯王府找金祥询问宴芜近况。
还是老地方,还是金祥在等着他。
这一次金祥一见厉蓁蓁,便越下围墙,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不远处一匹马。
“殿下在皇城司诏狱等着厉大小姐。请上马。”
厉蓁蓁克制激动心情,跃上马背,朝皇城司而去。
途中遇到更夫,她都懒得躲闪,恨不得下一刻便扑到宴芜怀中。
皇城司大门已经为厉蓁蓁敞开,她一路行进,直至诏狱,没有任何人阻拦。
进了诏狱,狱卒便默默引领她进入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牢房中,马若晴被绑在刑架上,身上已有鞭痕,身旁的火炉燃烧,黄金面具就在一旁。
厉蓁蓁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一股力量强行拉入怀中。
抬头一看,正是宴芜。
他头发凌乱,身体潮湿,似是刚刚大汗淋漓。
宴芜把她抱得很紧,恨不得把她揉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厉蓁蓁惊喜确认,宴芜没有再头痛。
“蓁蓁,应该是我去找你的,但我更着急让你来确认,我做到了。”
厉蓁蓁抚摸宴芜的脸颊,流泪微笑道:
“你本可以在王府向我证明的,不必非在这里。”
这话仿佛点燃了宴芜身上的浴火,他忍不住霸道吻上厉蓁蓁的唇。
两人热烈拥吻的声音吵醒了昏迷的马若晴。
她看到这一幕,发出了凄厉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