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离吧,陆槐生。】
无名镇郊外,有亭,八角矗立,有树,古柏长枫。
彼时陆槐生正遥遥站在一棵古松下面,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直到身后两人说完了话,他才转身,对着一脸哀戚的丹粟伸出了手。
师鱼见丹粟久久没有反应,遂暗地里推了她一下,这才使丹粟从先前的话中回过神来。丹粟默默地看着师鱼,咬了咬下唇,师鱼温声道:“去吧。”
丹粟这才将手覆在陆槐生的手上:“相公。”
陆槐生掩唇咳嗽不止,丹粟一急,面色大变,赶紧抚了抚他的背,问道:“怎么又咳嗽起来了?”
陆槐生微阖着眼睛,摇头道:“我没事。”
他紧了紧丹粟的手,却是连连笑道:“今天是我父母忌日,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吗,你和……”陆槐生看了一眼师鱼,顿了顿,继续道,“你和仙子可说完话了?时不待人,咱们快些去吧。”
丹粟点点头:“好,现在就去。”
说完,她对着师鱼拱了拱手,师鱼回她意味深长地一笑,丹粟了然,抿了抿唇,对陆槐生道:“相公,走吧。”
陆槐生的父母被葬在郊外的土丘旁,两人相携着来到墓地,恭恭敬敬上香祭奠后,在回程途中,丹粟蓦地开口道:“相公,我要走了。”
陆槐生一怔,僵硬着脖子转身,喃喃道:“走,走去哪里?”
他话音落时,便瞧见丹粟竟已在片刻间泪痕满面,于是赶紧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带到怀中。丹粟抽泣一声,在陆槐生的怀里闷闷道:“我不信你没有猜到,无名镇里因何灾祸连连,你的身子又因何荒废至此。”
丹粟抽抽噎噎道:“我想,早在你知道我并非凡人时,就猜到了,这些都是因为我。仙凡有别,仙凡不可恋,是我,是我犯了戒,才害了这么多人。如今你的身子越发不好,眼看着就要——”
她倒吸了一口气,声音忽然有些哽住了,好半晌才慢慢道:“如今师鱼现世,我也该走了,我不过是当初她离山时剥下的鱼鳞,是我犯了戒,而今终究要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陆槐生张了张嘴,哑声道:“那我呢?”
丹粟哭着哭着竟扬起了嘴角,闷闷笑道:“等我走了,你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不是问这个。”陆槐生恼怒地低吼了一声。
他苦涩一笑:“你要是走了,那我该怎么办?你是我的妻子啊。”
丹粟脸上的那丝苦笑倏而凝住,她沉默良久,才缓缓从陆槐生的怀里抬起头来,抿了抿嘴角,想起师鱼先前的交代,吸了吸鼻子,终是狠下心来:“从今以后,你我不再是夫妻。”
她定定看着陆槐生的脸,一字一句道:“我们和离吧,陆槐生。”
陆槐生心上一悸,面上顿时僵住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丹粟在话音落下后,突然推开他,急急后退了几步。
“娘子?”陆槐生震惊地看向她。
丹粟眼尾处有泪水滑落,她不再回答陆槐生的话,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去,最后在陆槐生惊愕不定的目光中轻笑一声,便骤然化作一团幽幽红光。
陆槐生瞪大了眼睛,怒吼道:“娘子!”
他立马奔过去,伸着手想要抓住那团红光,然而原本柔和的光芒蓦地大盛,变成足以将眼刺瞎的诡异强光,陆槐生一时不慎,下意识微眯了眼睛。
再睁眼时,就见师鱼周身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不知从何处而来,她站在陆槐生的面前,稍一挥袖,那阵丹粟化作的红光便如生就了意识,自然而然地飘到了师鱼的手中。陆槐生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向师鱼的手中看去,就见那红光融融间,赫然已化作一片火红的鳞片,静静地躺在师鱼手心。
陆槐生心上猛颤,慌不迭向师鱼问道:“我、我的娘子呢?”
师鱼朝他伸了伸手,叹息一声:“丹粟与凡人结亲,已犯仙山大戒,今自毁仙身,化为原形,永生永世。”
陆槐生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猛然间咳嗽不停,怔怔后退了几步:“不……不会的……”
师鱼虽心有不忍,却还是道:“因她一念之差,枉害凡间性命无数。天道轮回,如今她以鱼鳞之身,可助林公子修成仙体,也算是积了福祉。”
陆槐生早已双腿发软,软倒在地上。师鱼见他神色哀戚,不由得长叹一声,徐徐说道:“你与她再无因缘,另娶他人吧。这是她昨日为你求得的福荫之气,可保你身体康健,百岁无虞。”
说罢,师鱼微一拂袖,便有淡色的仙光覆在他身上,将他全身笼罩。
陆槐生只感觉股股清凉之气融入体内,须臾之后,恍若新生。
师鱼眸色深深,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后,拂袖离去。陆槐生慌忙抬起头,却只看见师鱼的身影飘忽而过,瞬息消失。
他心中一酸,半跪在地上,嗤笑道:“百岁无虞,百岁无虞……哈哈哈哈……”
陆槐生的眸中漆黑一片,他笑着笑着竟哽咽起来,脸上满是泪水。
良久后,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感觉眼眶被浓浓的酸胀感侵蚀而去,便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止不住地仰天狂笑起来。
恍然间,他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静谧的夜晚,他独自坐在苍郁的老树下,抬眼正要看那融融的月光,却在转眼间,瞧见了躲在另一棵树下的姑娘。秋水明眸,潋滟生辉,他只一眼便已情深。
“你常说,从前对我一眼倾心,可知我那时与你初见,月影婆娑,不及你莞尔轻笑,百媚横生。”
陆槐生脚步踉跄地站起身来,对着师鱼离去的方向几不可闻地唤了一声。
“合离?娘子,你当真愿意我另娶他人吗……”
他说完后,却是谑笑一声,低声呢喃道:“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此生此身兮,相思穷极。”
一晃又过去了数日,到了凡间花灯节盛会的当头。无名镇虽说近些年来灾难横生,镇上百姓接连离乡背井,但留下的百姓照样过着自己的日子。他们按照花灯节的习俗,早在昨晚,就已迫不及待地在街上张灯结彩,共赏佳节。
可陆宅并无这份喜意,自打丹粟化为鱼鳞被师鱼收走之后,陆槐生便不再见客。他整日独独待在屋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总归林墨鲵等人一直都不曾见过他。
林墨鲵最近也不太爱出门,常躲在屋中,倒是学习起了风流雅士,执着狼毫对卷泼墨。
此时阳光初升,他便已坐在案前,铺上了一张暗黄宣纸,却忽觉砚台上起了杂质,正想去寻个东西来将它洗洗,谁知刚走出房门,便看见一个红色衣衫的人影。
竟是师鱼正朝他这处走来,林墨鲵愣了愣,连忙迎她进屋。
林墨鲵将砚台放在桌上,而后对师鱼道:“仙子有礼。”
师鱼见他近几日作了不少书画,颇有些意外道:“不想林公子竟到此时还有这般闲情雅致。”
林墨鲵淡淡笑道:“静心罢了。”
师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云手一抬,手心泛起阵阵红光,便有一片鱼鳞骤然出现在她手中。她将鱼鳞递给林墨鲵,不由得挑起眉梢:“公子是有仙缘之人,便将此物赠予公子,还望助你一臂之力。”
林墨鲵接过,拱手恭敬道:“多谢仙子。”
师鱼看着他面露喜色,心中感慨,不禁问道:“你与微阳当真是夫妻?”
不明白师鱼何故如此问话,林墨鲵勉强笑了笑道:“是。”
师鱼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鱼鳞,叹声道:“丹粟的结果你也看到了,你们既是夫妻,微阳又是凡人,届时你登仙而去,与微阳便是人仙殊途。”
林墨鲵听得一时怔然。
师鱼摇摇头,提醒道:“仙凡相恋,天道不容。”
林墨鲵何曾不明白这些,早在他们初到无名镇时,他就告诉过彼时尚不知情的陆槐生,然则事情落在他自己身上时,却总是犹豫不定。林墨鲵踌躇着点点头,对师鱼致谢道:“劳仙子挂怀,在下省得。”
师鱼道:“你知道便好。”
说完,她便要离去,只道事情已经结束,她当回去饶山了。不料刚欲转身出门,便在房门口与急冲冲赶来的林微阳撞上了。
林微阳疑惑地看着师鱼,问道:“仙子要回山去了吗?”
师鱼点点头,就见林微阳笑了笑,将她拉到屋里去,这才说道:“仙子可愿多留一日,我想带仙子去看一样东西。”
“这……”师鱼犹豫道。
林微阳急切道:“一日便好,不会耽搁太久。”
见林微阳如此执拗,师鱼也不好驳她的面子,便点点头:“好,去看什么?”
“仙子晚间便知道了。”林微阳嘴角扬起一抹轻笑,言罢,又看向案前的林墨鲵,眉梢微挑,调侃般道:“近日一直不见哥哥,原来是躲在屋中执笔泼墨。”
师鱼随口道:“林公子不过是静心罢了。”
“哦?”林微阳勾起嘴角,轻移莲步走到案前,执起一张宣纸,挑眉不解道,“是有什么让哥哥心乱了吗?”
林墨鲵被她说得心上微堵,一把将宣纸夺回,闷闷道:“并没有。”
“真的?”林微阳扬起眉,促狭道。
“假的。”林墨鲵看不得她调侃的模样,咽了咽口水,抛下二字。
说罢,他蓦地放下宣纸,将砚台拿在手中,急吼吼地走出了房间。
待他走后,林微阳掩唇,发出了银铃似的笑声。
夜幕降临,陆宅内依旧静谧无声息。
庭中老树下,师鱼静静站着,时而抬眸望向天空的明月,发出一声低颤的叹息。
林微阳走近时,正巧看见师鱼望着月儿眉头紧皱,不由得问道:“仙子在想什么,何故愁眉不展?”
师鱼微微笑道:“没什么。”她看向林微阳身后板着张脸的林墨鲵,挑了挑眉,“微阳,你要带我去看什么?”
“是一个很美的东西。”林微阳牵起师鱼的手,带着林墨鲵踏出了陆宅。
缓步转过几个小巷,不多时就来到了无名镇的镇中心。
虽是夜晚,但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人群喧闹。林微阳脚下一顿,拉着师鱼看向前方的街道,只见百姓们接踵而至,他们脸上洋溢着轻快的笑容,手里提着五颜六色的花灯,再往上看,屋檐下、商铺前,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花灯一一展现在了几人的眼前。
长街灯火生辉,人声鼎沸。师鱼一时间便愣住了,耳边传来林微阳的轻笑:“仙子说过,你不顾一切下凡间,只是为了看一眼灯火阑珊。今日正巧是凡间的花灯盛会,仙子理当一观,才没有白来人间一趟。”
见师鱼还在发呆,林微阳失笑,牵着她走到一家小铺前,买了一盏火红鱼灯。
她将鱼灯递给师鱼,嫣然一笑:“送给仙子。”
师鱼讪讪接下,眨了眨眼睛,竟无意识地落下了一滴清泪。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望着林微阳,喃喃将那日的场景道出:“是啊,我不顾一切来到凡间,只为一看灯火阑珊。可上天终不怜我,在我下山当日,我便被决决渊里的一股神秘力量所吸,至此坠入了深渊。”
师鱼忍不住笑出声来:“微阳,谢谢你。”
林微阳眸光微动,目送着师鱼徜徉在灯海之中,她偏头对林墨鲵道:“我没有想到,原来她这么喜欢灯火。”
也不知林微阳想到了什么,她说着便笑了笑,清浅的笑容映着身后的融融灯光,竟显得朦胧又美丽,恍若置身梦境。林墨鲵眸色沉了沉,不觉问道:“那你喜欢吗?”
“我嘛。”林微阳歪着脑袋想了想,向他眨了眨眼睛道,“哥哥喜欢,我便喜欢。”
林墨鲵一噎,闷闷转过了身。
林微阳调侃他:“哥哥又怎么了?”
眼前有不少小童提着花灯穿梭而过,林墨鲵瞥了他们一眼,默默道:“我不喜欢。”
林微阳轻快地从身后跳到林墨鲵的身前,也跟着说道:“那我也不喜欢。”
“你。”林墨鲵一顿。
他忽而想问:“琉璃灯花,何故不喜?”他心里想着便也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林微阳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张口便道:“灯花阑珊,不及哥哥。”
她一说完,林墨鲵不知怎的,低着头就闷闷往前走去。
林微阳自当跟上,啰啰唆唆跟在他身后继续道:“哥哥是否也觉得,这耀眼的灯火,满街的花灯,也不及我一颦一笑呢?”
林墨鲵脚下猛地一个趔趄。
“扑哧!”林微阳在他身后一个劲地笑。
林微阳见他险些摔倒,却还闷声往前走,不由得又笑道:“我都能如实说出来,哥哥为何不能直言呢?”
林墨鲵停下脚步。
林微阳也赶紧停下。
林墨鲵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我不觉得。”
“是吗?”林微阳耸耸肩膀,无所谓地笑笑,像是变法术一样从身后掏出一盏流光溢彩的仙女灯,想也不想地塞到林墨鲵的手里。
仙女灯,婀娜多姿的仙女灯,林墨鲵无语。
林微阳不禁捧腹:“原来哥哥还是喜欢花灯些,那我便将这满街最美的一盏送予哥哥,祈愿哥哥福寿绵长,平安喜乐。”
林墨鲵手里紧紧拽着仙女灯,急不可耐地往前走。
在他转身时,林微阳分明瞧见他耳根处隐隐泛红,衬着街上若有若无的灯光,更觉显眼。
说实话,林墨鲵其实挺不愿意将仙女灯带回去的,奈何他每每打算丢了时,林微阳就会眼巴巴地望着他,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让他实在是狠不下心丢掉。
所幸将仙女灯放在房间里静静“供奉”着之后倒还算好,总算林微阳没有想一出是一出地让他时时刻刻将灯揣在手中,若真那样,才是傻兮兮的了。
花灯节后,师鱼心中再无留念,不多时,便回去饶山请罪了。
师鱼走后,鹿角苔则回到了天泽湖里,林墨鲵三人也要与陆槐生告辞了,不过说起陆槐生,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也不知是谁将陆槐生现今已与丹粟合离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弄得无名镇尽人皆知,惹得不少镇上镇外的人前来做媒。
只是陆槐生并不愿再娶,为了躲开媒婆,便长居镇上的书塾中,终日不外出,一心教导镇上孩童读书识字。
此后,他终身未娶,念着丹粟孤独终老。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而今他身康体健,正站在天泽湖边,送别即将远行的林墨鲵等人。
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唯余叹息万千。
林墨鲵三人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陆兄,有缘再聚。”
与陆槐生别后,林墨鲵始终觉得天泽湖中有异常,便站在湖中欲再一窥,谁知他刚一靠近,便又感觉到了一阵难耐的混沌。脑中瞬息被混沌之气占满,一时难受至极。
林微阳与屠萌慌忙扶着他打算赶紧离开天泽湖,不想,还没有来得及走,便看见湖中倏地涟漪**漾,湖水泛起奇怪的波澜。
转瞬间,湖水四溅,一股黑气骤然从湖面而起,渐渐落在地上,凝聚成了一个人影。
屠萌指着人影,惊愕道:“你是谁?”
那人影被黑压压的混浊之气包围,看不清楚面貌。正在三人惊疑不定之间,人影蓦地开口道:“林墨鲵。”
林墨鲵问道:“你是谁?”
“你难道忘记了,在决决渊里,是谁施予你梦境?”人影里传来一道阴森至极的声音。
林墨鲵蓦地想起在决决渊中沉睡时的梦,不由得面色大变:“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笑了笑,说道:“你忘记当日的梦了吗?”
梦,他梦中的大鲵,林墨鲵不明白其中有何牵扯,不由得问道:“你认识大鲵?”
黑色的人影动了动,近乎是急不可耐地吼道:“我当然认识,世间的最后一条大鲵,被你的父母钓来吃掉,从此你一家三口获得长生之躯,你更是怀有仙缘,一朝可登仙界。凭什么,凭什么,我求而不得的东西,为何你轻而易举地便获得了,为什么!”
他怒吼一声,转瞬间便有黑压压的混浊之气从他身上向四周散去,又蓦地合为一体,朝着林墨鲵涌来,须臾间,便将林墨鲵、林微阳、屠萌三人团团拢住了。
眼前猛地一黑,林墨鲵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他继续道:“人间帝王血,饶山师鱼鳞,如今你与登仙只差一步,我怎能再等,怎能任由你成仙。”
三人被笼罩在黑气中,互相都看不见对方,林微阳一直在喊着哥哥的名字,却没有听到丝毫的回答,她心里着急,便急不可耐地四下寻找,然而那黑气仿佛将三人隔绝在了暗无天日的空间里。
这时,黑雾外忽然传来了男子阴狠的笑声:“不过,你要成仙,还得问我答不答应。”
他发出诡异的笑,状似自言自语道:“当年师鱼一下山,我便将她锁入决决渊里,为的就是一朝有仙缘之人来到此地,取得帝王血,师鱼鳞,婴石泪,而今我总算等到了,也不枉我点化那只蚯蚓引你们过来。”
听到那声音,林墨鲵等人方才明白这一切,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替阿鹿夺取了鹿角苔的身躯。”
“废话少说,现在仙物皆已聚齐,便由我成仙了。哈哈哈哈。”
他话音一落,林墨鲵只感觉身上一空,他低头看去,就见帝王血与师鱼鳞竟被他夺去,林墨鲵面色一变,情急之下才听出那人话中之意,不解道:“婴石泪,哪里来的婴石泪?”
那人又发出诡异的笑声,紧接着,一股浓重的黑气直直逼向林微阳,将她狠狠挟住带了出来,林微阳被重重地抛在地上,喷出了一口猩红的血。
“微阳,微阳你怎么了?微阳!”林墨鲵急急喊道。
谁知林微阳还没有说话,就听见那人影仰头大笑道:“你放心,她不会有事。”
林墨鲵紧咬牙关,怒不可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你恐怕还不知道,这位千娇百媚的小姑娘,正是婴石所化吧?”
林墨鲵一怔:“什么……”
躺在地上的林微阳也是一时愕然,倒吸了一口气,面色大变。
“你果然是蒙受天恩,怀有仙缘啊。”那人感叹一声,遂讽笑道,“说一声天之骄子也不遑多让。”
他说到此处,眸色一暗:“不过,这些现在都是我的了。”
话音落后,他不再多说,操控着黑压压的雾气便要涌向林微阳,想要让她化作婴石原形。林微阳只感觉浑身都被一股股黑气挟持着,甚至慢慢地开始难以呼吸起来。她的身体被黑气控制着徐徐往空中飘去,却迟迟不能化作原形。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一时惊疑万分,不由得心绪大乱,喝道:“怎么可能,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蓦地传来一声声巨响,雷声鸣鸣瞬息间将那黑压压的混浊之气打散,只听那人怒吼一声,便被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金光笼罩。
同一时刻,覆在林墨鲵与屠萌身上的黑气也骤然消失,林墨鲵刚一出来便立时跑到林微阳的身边,将虚弱的林微阳拢在怀里,着急不已道:“微阳,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林微阳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天边遥遥传来一声大喝。
“孽畜,你做什么?”
那人影被金光笼罩,瞬息间便化作一条漆黑长蛇,被困在金光之下。
林墨鲵面露惊讶之色:“那,那是?”
天边有一人缓缓飞来,落在那漆黑长蛇身边,金光散去,林墨鲵方才看清楚她的样貌,不由得呼吸一滞——
“玉旸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