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凭什么打人?我是调解员,我是来帮你们的!”
沈丽瘫在地上,疼得脸都扭曲了。
“姐,你怎么样?”
钟明华连忙把她搀扶起来,警惕地盯着院门。
沈丽捂着腰呻吟,“恐怕是扭了,哎呦——”
门里走出两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左边那个冷哼一声,抱着手臂怒道,“没打断你的腿算便宜你了,你这样的也算调解员?你能调解个什么东西!滚!”
右边那个指着沈丽的鼻子叫道,“赶紧滚蛋,不许再来,你要是再来招惹我们家里人,我就不是推一下这么简单了!”
说着两人回过身,恶狠狠地甩上了院门。
钟明华低声道,“姐,报警吗?他们这样够得上殴打他人了!”
沈丽表情痛苦地摇摇头,“先去医院,他们家的家属情绪很激动,咱们再报警了,会激化矛盾,哎呦,小钟,我不行了,你开车吧!”
钟明华点点头,将座椅放倒,火速拉着沈丽去了医院。
片子一拍,腰椎扭伤,得卧床一个月。
沈丽唉声叹气地躺在**,“这可怎么得了?案子那么多,方雯一个人干不过来啊!”
钟明华放下电话,“沈丽姐,你先顾着自己吧,别想案子了,方姐说了,让你好好养病,养好了再回去。”
沈丽落寞地点点头,“老了老了,这要放在以前,我顶多揉两下就站起来了,岁数真的大了哦。”
“沈丽姐,话说他们家怎么那么暴躁?你刚进去没说几句话就动手。”钟明华给沈丽盖好被子,坐在病床边上,不解地说。
沈丽叹了口气,“是啊,刚进去的时候,虽然态度不好,但是也没说什么,就是喊我给她评评理……我就说,夫妻才是老来伴,不能因为争个一时的高低,吃一辈子的亏,孩子还有自己的生活,老了老了,还得是自家的老汉靠得住,我帮她去批评朱三强,叫他给刘凤霞认个错,她就给他个台阶,回家好好过日子,那么大岁数了,别折腾了……他们就怒了,那两个铁塔一样的小伙子,直接就把我从屋子里偷推了出来!”
钟明华听着着,脸色有些古怪的看了沈丽一眼,“姐,你以前调解也是这个风格吗?”
“对啊,怎么了?”沈丽疑惑地说。
“那……调解成功的概率高吗?”钟明华小心地问。
沈丽表情愤愤,“没有那个姓方的高,唉,每次我都劳心劳力地去说掏心窝子的话,结果还不如方雯拉着个脸调解的成功率高,没退休的时候,方雯就是审判长,我就是审判员,半辈子斗不过她,邪门……”
钟明华心中大致有数,轻声安慰几句,“姐,你就别想这些了,养病最重要是心情放松,这样好得快,才能更快返回调解中心来……”
说了一会儿,沈丽心情好了点,药劲儿也上来了,靠在床头昏昏沉沉地合上眼睛。
钟明华把她的东西收拾好,等沈丽的家属过来,做好交接,这才悄悄地离开了医院。
沈丽的车子还给了她的家属,钟明华没有车,只得再度祭出了自己的小电驴,夹着卷宗吭哧吭哧地去了朱家岭。
还是刘凤霞的小女儿家,不过这回钟明华没进门,就站在院门口喊了一嗓子。
“刘凤霞在家吗?”
屋子里有人答应一声,一个微胖的卷发老太太走了出来,“你是?”
钟明华友好地笑了笑,“我是调解员……”
老太太脸一拉,“你走吧,我不调解。”
钟明华点点头,“没关系,阿姨,我就是过来跟您聊聊天的,上午我的同事说是您家属情绪比较激动,再加上她腰也扭了,就去医院住院了,嘱咐我下午再过来看看您,说您可能有不少的委屈,让我跟您好好聊聊,排遣一下。”
老太太一听沈丽住院了,表情有点慌,“大牛二牛也没用多大力气,怎么就住院了?严重不?”
钟明华表情有点担忧,“挺严重的吧,她也没比您小几岁,退休了返聘回来的,想着继续为社会做点事情嘛,您也别上火,她说了,不报警,自己养一养,不过年轻人脾气太暴了也不是好事,容易惹祸,您没事儿也劝劝他们,别好心帮忙,最后再惹了麻烦影响自己就不好了。”
老太太不住点头,主动往屋子里让,“是,是,上午我就是气急了,娃们也是冲着我,跟我着急,感谢两位同志的理解,进来喝汽水啊?孩子刚买回来的。”
钟明华暗暗给自己打气,深呼吸两下,跟着地走进了屋子里。
坐下来没一会儿,老太太就开冰箱给钟明华拿出来一瓶汽水,又端上一盘琥珀核桃来。
“小同志,你尝尝看,核桃是自己家种的,我炒的,今年核桃丰收,很香的。”
钟明华推辞不过,拈起核桃吃了,又喝了口水,赞道,“阿姨,您家孩子挺孝顺的啊,这饮料可不便宜。”
老太太挺腼腆又挺骄傲地笑了,“是,娃娃们都有出息,惦记我,吃的穿的总是带我买,去年还给我买了个金镯子,你瞧?都是瞎花钱!”
说着撸起袖子,把自己的大金镯子给钟明华看。
钟明华一愣,“阿姨,您这个年龄段的,是不是都挺喜欢金镯子的?”
老太太摆摆手,笑得花一样,“哪有!这都是给孩子攒的,我老了还能带棺材里嘛?孩子们大手大脚的惯了,我想着能攒点是一点,就说喜欢金镯子了,戴几年,跟老姐妹显摆显摆,以后我走了,还能给孩子们留下点,这不一举两得的事情嘛!”
钟明华敬佩不已,“阿姨有想法,我得向您学习,也得向您的孩子学习,回头给我妈也安排一个。”
“好,好孩子,你妈妈到时候要高兴咯!”老太太欣慰地说。
“你爸爸妈妈身体怎么样啊?”
钟明华老实答道,“都挺好的,种完核桃,还在我们村的集体项目上帮忙,在山里上上下下的,比我还灵活!”
“那就好,比我可强多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干不了什么重活了,一变天,就疼得不行,这几年都不下地,才好了一点。”老太太羡慕不已,锤了锤自己肿胀的膝盖。
钟明华建议,“阿姨,你这是老寒腿吧?这得去大医院做电疗,加上药敷,一个夏天就见效,我们家亲戚就这么治好的,原来膝盖都变形了,现在走路都看不出来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恨恨地说,“还不是怨那个死鬼,年轻的时候好吃懒做,一说干活儿,就说自己这疼那疼,我刚生完孩子,月子都没坐完,就冒着大雨下地里护坡排水,一个人干,怎么也干不完,水稻减产了大半,差点把我们娘几个饿死!”
钟明华难以置信,“您说的……是您丈夫,朱三强?”
“不是哪个憨批还是哪个?我就是当时鬼迷日眼了,才看上他!”老太太恨恨地骂道,“我这腿,打那之后,一到下雨天就疼得钻心,后来想去医院看,我不认识路,喊他带我去,那个老王八哄走我的钱又开始装聋作哑,把钱给他弟弟家送去了,说是给人家盖猪圈!我日他妈哟,给他弟弟盖猪圈,把我的看病钱都挥霍了,我去要,他把我打了一顿,还把我关在门外,不叫我回家,天杀的!他怎么还不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