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华语塞。

“刘姐,我也不是啥金玉良材,你啷个就盯上我了呢?”

刘畅轻哼一声,“啥子金玉良材哦,真给我,我还不要呢,都是下来锻炼镀金的,转一圈就走咯,没得我费心思培养,一个都留不住!”

“还是瓜娃儿好啊,瓜一点儿,没那么多心思,做事情还认真,比某些所谓的高才生好上一千倍!”

钟明华满脸黑线,“刘姐,我听着咋不像是夸我咧?”

刘畅哈哈一笑,“姐不会说那些好听话,你来嘛,跟我干,有实在好处,不比那些虚的强。”

“不了不了,干活儿倒没啥,天天吃夜宵可不得行,跟你混了一个月,我胖了六斤……”钟明华忙不迭地打退堂鼓。

刘畅也不多劝,点到即止,“行吧,反正姐这常年缺人,你啥子时候想过来了,你就说嘛。”

钟明华诚心诚意地谢过了刘畅,挂断电话,坐在那长长地叹了口气。

身边不远处传来郑大爷调侃的一声轻笑,“你这娃儿,整天唉声叹气的,比我还像个老头子。”

钟明华一抬头,惊喜地站了起来,“郑大爷?!您回来啦。”

郑大爷端着个搪瓷杯子慢悠悠地开门,“我就没走,到后边给花儿浇点水的功夫,你小子就叫人给相中了?”

钟明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复议中心的刘畅姐,她想让我过去帮忙……刘姐人蛮好的,不过我在中心都干出感情了,只能谢谢她的好意了……”

郑大爷瞥了他一眼,“不想升职?她说的那些个话不中听,倒也是真话,在咱们这个小池塘里,可没那么好的机会。”

钟明华顺手帮郑大爷重新倒了杯热水,口中随意道,“升职嘛,当然想了,也没那么特别想,就随便想想,有的升就高兴,不升也没啥,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郑大爷呵呵一笑,浑浊的眼神慢慢深邃,“工作不分贵贱,工作价值可分高低,你在基层岗位上干一辈子,也就是个默默无闻的螺丝钉,到了高处,轻轻松松就能变成锤子、镰刀、扳手,手底下再管上一大堆的螺丝钉,一样从学校出来的,人家风光你平庸,你就不羡慕?”

钟明华闻言怔怔地坐在小板凳上,“羡慕的吧……我们班的同学有的一毕业就靠进首都了,上班就比咱们领导的级别高,我可能退休的时候也混不上一个领导,不过也就羡慕一下,我感觉当个螺丝钉也挺好的,一辈子那么长,做好分内的工作就很厉害了,太复杂的,也搞不来。”

郑大爷拿眼睛扫了扫钟明华,“没当过官吧?当过的可没有谁说当官不好的。”

“叫您说着了,我这辈子当的最大的官儿还是高中时候的学习委员呢!”钟明华自嘲的说。

郑大爷没好气的拿过搪瓷杯,茶叶末捏的稀碎,“出息!前程是自己争取出来的,整天畏畏缩缩的,什么时候才能给你家争光啊?”

“家里现在就可骄傲了,说年后还要重修祖坟呢。”钟明华憨憨地笑。

“……好好好,今天来找大爷干嘛来了?思想工作可不归大爷管。”郑大爷撇了撇茶叶,啜了一口,老神在在地靠在躺椅上。

钟明华狗腿的过去,给轻轻晃了晃躺椅,“大爷,法院要成立一个调解中心,从司法机关抽调人,主任问我去不去,我有点拿不定主意……”

郑大爷瞥了他一眼,“哦?什么方面有顾虑?说说看。”

钟明华吞了吞口水,“就是……有点怯,听说调解那边好多都是退休的法官,法律知识储备很渊博,我一个普通的硕士,也不是专门主攻民法学方向的,我怕到时候办不好案子,坏了事儿,辜负了老百姓的期待。”

郑大爷有点稀奇,“这理由倒是头一回听。往年都是说怕活儿累,怕吃力不讨好,嫌弃补贴少离家远的,怕干不好,嘿,长了见识了。”

钟明华愁眉苦脸,“大爷,你别消遣我,我是真的愁。”

“小钟啊,你可能没干过调解,这个工作跟你想像的,可能差得有点远啊……”笑够了,郑大爷慢悠悠地提点了钟明华一句。

钟明华茫然,“不是民法方向的?咱们这应该也没有国际庭啊?”

郑大爷忍俊不禁,“跟什么法没关系,甚至跟你是不是学法律的关系都不大,干调解,你得嘴好,手快,腿长,还得有眼力见,这几样缺一不可,其他的嘛,问题不大。”

钟明华瞠目结舌,“嘴好……那是得会说,是去和稀泥去嘛?手快是得记得快,腿长是怎么个缘故啊?”

郑大爷开心不已的说,“腿长啊,就是得耐磨,扛用,能走的远,还得跑得快呗!”

“跑得快?”钟明华满脸不解。

“跑得快。”郑大爷点点头,一脸神秘。

“大爷说的都是金玉良言,不照着你小子人品不错,都不稀罕说,你就记住,到时候你就懂了。”

钟明华似懂非懂。

难道调解的时候,双方还会跑,他还得追去?

“这么说,大爷,你是建议我去的?”

郑大爷微微一笑,“不但要去,还要好好干,要干出成绩,干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为什么?吕哥之前还跟我说,叫我低调点,安分守己,做好分内事,不要太显眼呢……”

郑大爷的话跟吕大中的观点完全相悖,钟明华不知道该听谁的是好了。

郑大爷也不多解释,微微开口,吐出几个字,“出头的椽子先烂,出头的毛遂先升官。”

从门卫室出来之后,钟明的脑海里还回**着郑大爷的话。

“小子,当你周围的大环境都要争先的时候,你要做的是韬光养晦,当你周围的大环境都是萎靡不振的时候,你要做的则是一鸣惊人!”

钟明华下意识的看了看主任办公室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厅专座,低声喃喃,“升官儿?好像没什么感觉,不过这个腿长,我还真有点好奇,到底什么情况下,还得跑得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