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华在谈话室里呆了近一个小时，本以为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结果居然是第一个。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走，索性坐在长椅上等着。
半小时后，温晓晓哭丧着脸出来了，跟钟明华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一屁股坐了下来。
又过了半小时，翟姐、王姐也出来了，王姐的神色比较平静，但翟姐的眼圈还有点红，显然是哭过了。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孙主任终于出来了，“主任！”翟姐率先看到了人，忙站了起来。
“主任……”打着瞌睡的钟明华激灵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走吧，回家，翟科长，还得麻烦你送大家回去。”他揉着腰杆，缓缓地走到几个人面前。
翟秀兰哽咽点头，一行人行色匆匆地离开了纪委大楼，回到了中心大楼。
温晓晓打了个哈欠，跟众人打了招呼就带着王姐开车走了，翟秀兰烧了一壶热水，钟明华忙接过来给两人倒上了。
孙主任摩挲着茶杯，叹了口气，“头两天给自强打电话，联系不上，我还以为他出去休假了，唉。”
翟秀兰眼神担忧，“匡局……我现在都感觉到不可置信，他怎么会跟那些人扯上关系呢……”
钟明华坐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又不敢问，只得将脑袋埋进茶杯里，拼命喝水。
好在两人也没多聊，感慨了一两句，就分别回家了。
钟明华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到了楼上值班室躺下的时候，辗转反侧了良久也睡不着觉，刚一拿出手机，就看到温晓晓给他发了个问号。
钟明华：……
温晓晓：我也睡不着……过困劲儿了……明天早上要是去晚了，帮我写个假条哈。
钟明华：……好。
温晓晓：晚上那事儿，你听老孙说了没？
钟明华：听了，没听明白。
温晓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不过不让说，过一两天就公开了。只能说一句，资本家害人不浅！
钟明华：？？？
温晓晓再没回复。
此后的两天，钟明华突然发现，中心多了好多工作人员，空闲的工位上全都长出了人来，大家忙忙碌碌，互相问话，抱怨工作压力，约着吃饭，好像他们一直都在这里一样。
没人搭理钟明华，钟明华也没贸然跟他们接触，埋头做着工作。
果然，第三天，翟秀兰取回来薄薄几张纸，没一会儿，工作群里发出通知，下午中心集体开会，传达上级文件。
中午吃饭的时候，温晓晓端着盒饭凑到钟明华旁边，“拼个桌。”
钟明华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你老请坐。”
温晓晓拨拉着饭盒里的菜叶子，悄悄地用胳膊肘捅了捅钟明华，“唉，小钟哥，过两天放长假，你打算去哪玩啊？”
钟明华愣了愣，“玩？没打算过啊，我打算回家来着。”
温晓晓来了精神，“你家在哪？”
“安东镇，樱桃坪的。”钟明华笑了一下，“原来家里有很多樱桃树，后来全种上板栗核桃什么的了。”
温晓晓淡淡地说，“那你回家要帮着农忙吗？”
“那倒不用，现在都是农业合作社了，过了采摘季，我爸妈他们也不是很忙。”钟明华莞尔，“你想去我们家玩儿吗？”
“我也想去啊。”温晓晓垂下脑袋，“但是不行……我妈也让我回家，她又要安排我了。”
“不过我可以早一天回来，过去接你一道回来上班。”
钟明华愣了愣，“不用，我们家门口就有公交车。”
“唉你个大直男，就不能顺路邀请我玩儿一天嘛？”温晓晓眉毛都竖了起来，“小姐姐我啊，又是帮你这，又是帮你那的，一顿饭都蹭不到的嘛？”
钟明华立刻认怂，“能能能，要不你回家时候从我们家门口走，我再给你拿点腊肉和土蜂蜜回家吧？温姐帮了我这么多，我简直难以回报，恨不得肝脑涂地，结草衔环呐！”
温晓晓眼睛转了转，“不好吧？连吃带拿的，不是我辈干部作风。”
“好得很，都是自己家的，真正土特产，难得遇上识货的，是它们的荣幸嘛！”钟明华干干巴巴地拍了两句马屁，叫温晓晓大为满意。
“成吧，看在小钟同志这么上道的份上，姐姐也回报你个好消息，”温晓晓神神秘秘地凑到钟明华的耳旁，两颗脑袋凑到一起，小声说，“下午的会，有好事儿，你穿漂亮点啊。”
钟明华“哈？”了一声，“啥事儿啊？给我提副科啊？”
“你做梦去吧！还副科，你还没转正呢！”温晓晓啐了一声，“刚才我说错了，你就穿个大拖鞋，棉背心，包你不后悔！”
说着哼哼了一声，端着饭盒就走了。
钟明华是个隐藏的强迫症，因为温晓晓这句话，饭都不知道生熟，中午又别别扭扭地翻出来一套八成新的衣服套上了，忐忑地跟着众人走进了会议室。
温晓晓已经到了，她这人金鱼脑袋，吃饱了饭，早把中午的无名之火忘记了，见到钟明华，小幅度地招了招手，“坐这里呀。”
“怎么这么靠前啊？咱后头苟着呗，还能瞅一眼手机。”钟明华也小声地说。
温晓晓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里拍照好看！还有，把你的衬衫从裤腰里拎出来，土爆了好嘛！”
钟明华不甘不愿地把衬衫拎了出来，“哪里土了，我们村里干部都这么穿。”
恰好孙主任走了进来，温晓晓没法发怒，脸上挂着假笑说，“所以才说土啊，你瞅瞅老孙，他都快退休了，都没把衣襟掖进裤子里……”
“行吧。”钟明华颇为遗憾地说。
温晓晓气得不行，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你若气死多可惜……”
翟秀兰点了点人数，关上了会议室门，将文件拿给了孙主任。
孙主任轻咳一声，“同志们，开个短会。”
原本喧嚷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孙主任将手里的文件展示了一下，“今天主要是传达上级文件精神，两位通报，都是关于我们单位的。首先第一份，是关于我局副职领导匡自强的处分通报。”
“第二份，是关于我们中心见义勇为个人钟明华、温晓晓的奖励通报。”
钟明华悄悄挺直脊背，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