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一楼大厅里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钟明华的身上。

钟明华觉得嗓子发紧，轻咳了一声，才哑着嗓子开口，“我们中午去吃了个饭，跟一个受助人的援助律师，因为讨论的事情有案子也有私事，所以不清楚算不算是因公……”

温晓晓急得汗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地瞪钟明华。

钟明华说到最后，指了指二楼，“但是我们俩写了请假条，写的是因事外出下午上班请假半小时，假条放在二楼王姐那了。”

温晓晓眼睛一亮，翟秀兰也若有所思地看了钟明华一眼。

年轻人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很快就点了点头，“情况属实。”说着笑了笑，“大中午的吃串串，隔着两张桌子都听到你们的聊天声了，好在没饮酒，下次注意影响。”

说着又回到了沙发那边去。

趁着这里没人，翟秀兰低声道，“这是纪委监委那边的于同志，今天是过来临时检查纪律的。”

说罢就忙走两步，在沙发另一边重新落座，不时给于姓年轻人解答一两句。

听着翟秀兰这话，钟明华愣了愣，钟明华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跟这人一块吃的饭！

吃饭这事可大可小，上纲上线也不是抓不住他们，还好钟明华做事谨慎，这才算逃了一劫。

他们两个没转正的小孩子没人管，温晓晓一拉钟明华，俩人就坐在工位上咬起了耳朵。

“刚刚吓死我了，你啷个那么敢说哦！不怕挨处分啊。”

钟明华擦了擦后脑勺的汗珠，小声道，“我从小就怕查纪律的，跟他们说不了谎话！一说谎就结巴！”

温晓晓捏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出去吃饭可不能提醒我忘了请假啊！”

“也不能次次都被抓到吧……”钟明华咧咧嘴，“这次应该是临时检查赶上了。”

“借您吉言了哈！”温晓晓探头看了看，又缩了缩脖子，“看着跟我们岁数差不多啊，真吓人。”

钟明华也跟着探头张望了一下，恰好赶上孙主任陪着一位领导下楼，身后还跟着一个秘书类的年轻人。

平时不苟言笑的孙主任硬生生挤出来一副笑脸，将那位比他岁数小的领导一路送出门外，“领导慢走。”

俩人上了车之后，楼下这两个纪委的年轻人也鸣金收兵，迅速地抱着一摞资料上了后头的一辆车，扬长而去了。

“一声招呼都没有，就把咱们卷宗抱走了啊？”温晓晓咂舌。

慢悠悠下楼的王姐靠着墙边，神色疲惫，“怎么没打招呼，打了个收条呢。”

孙主任闻言瞥了她一眼，“多少人没来？”

“除了咱们几个，都没来呗。”王姐隐晦地撇撇嘴，“吕大中陈良贤一个在法院一个在监狱，这都是记录在册的，小钟跟小温请的一个小时假，写了假条，剩下那老几位，没来，也不知情。”

钟明华诧异道，“咱们中心还有别人啊？”

“有啊，还不少呢，且等着吧，老以为没人治他们。”王姐嗤笑了一声，临近退休了，身上有一股子浑然不惧的气势，朗声道，“老孙，你说个章程吧？晚上估计就要来电话去问话了。”

孙主任摸了摸后脖颈，面无表情地道，“什么章程？跟纪委的同志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不要有情绪，不能瞒报漏报，也不要恶意抹黑，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了，组织上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大家都把心放回肚子里。”

王姐嘴角一挑，“成吧，来吧晓晓，咱们姐俩还有活儿呢，等会儿还得把财务资料给人家整理过去……”

温晓晓也是头一回经历这事儿，跟钟明华对了个眼神，一步三回头地上楼了。

翟秀兰也朝着钟明华招招手，“来吧，咱们姐俩还得整理用车单子和党办文件，原本以为得过了十一来呢，这回好，十一算是不用过咯，让回家就成……”

钟明华哑然跟着翟秀兰上了楼，中心里头原本懒散的气息一扫而空，所有人都像是精密机器上的小部件一样飞速运转起来，一直到晚上六点，钟明华的单子刚捋完，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王姐的声音在楼道里悠悠响起，“所有人下楼，准备出门了。”

孙主任、王姐、翟秀兰、钟明华和温晓晓就挤在单位那辆老破公车里头，一路摇摇晃晃地去了土城路的埕口县纪委办公楼。

这地方跟县政府距离没多远，但是周围明显感觉有一股子冷肃的感觉，连灯光都显得发蓝，叫人望而生畏，一辈子迟到都没几次的小钟进了院子，都有种没来由的心虚。

叫他意外的是，此时的纪委大楼里头竟然特别繁忙，每一间接待室门口都有人进出，时不时还有争吵的尖锐声音传出来，但是上了二楼之后，一下子就肃静了起来。

虽然还是不断有人匆匆地来去，但这些人全部都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钟明华一行人走到一座铁门门口，门里头的人核对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很快就有人将他们带到了一间谈话室门外。

两条长椅，五个人面面相觑。

没过多久，小钟就被人叫进了一间谈话室，还是下午的那位姓于的年轻人接待的他。

年轻人这个时候就显得温和许多，脸上还挂着很淡的笑意。

“你好，钟明华，我是于跃龙，这位是我的同事安谧，请坐吧。”

钟明华有些忐忑地坐了下来。

于跃龙打开一本谈话记录本，低声问道，“你知道今天请你来谈的是什么内容么？”

钟明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因为……迟到早退？”

于跃龙轻咳一声，“纪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简单了解一下中心的大致情况，你到中心工作多久了？”

“两个月不到。”钟明华如实作答。

于跃龙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中心的同志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上下级之间相处得顺利么？”

“这个？”钟明华挠挠头，“我也不认识别的同志们啊，来了这么久，除了孙主任一位领导和翟姐、王姐两位科长，我也没见过别的领导，连局里都没去过呢！”

于跃龙和安谧对视一眼，合上了谈话记录本，原本想让钟明华出去，于跃龙忽然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你们中心不是有派驻律师么，今天怎么没见到？”

钟明华一愣，“你说刘宇光？他不是辞职了吗？最后一次见他，他是埕口县农贸公司的法律顾问，听说很有前途。”

于跃龙眉头一皱，安谧默默地重新打开了记录本。

“仔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