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元席见她言辞恳切,也不再勉强她,转过身在凳子上坐下,笑着说道,“看你,朕随便说说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这么聪慧博学朕怎么舍得放你出宫?你就安安稳稳的在宫里待着,朕不会难为你的。”
裴颜松了一口气,乖巧的在宁元席的身旁坐下,裴颜已经懒得再去揣摩他的脾气性格,每个君主看起来都是喜怒无常的,裴颜单手托腮又喝了几盏百合浆,忽然开口说道,“皇上,我还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宁元席抬起眉头看着裴颜,忽然笑出了声来,“你怎么忽然变得这般客气?在朕的印象里你一直是想起什么便说什么的。”
裴颜被他说得有些难为情,“难道在皇上心里我就那么口无遮拦吗?我之所以有些犹豫是因为我实在摸不透皇上你的脾气了,万一我说了让你心里不痛快把我拖出去‘咔嚓’了那我不是死的很冤枉?”
宁元席笑着摆了摆手,“你放心大胆的说吧,再大不敬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朕也不觉得稀奇,如果朕当真有心想要你的小命,此时你还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吗?”
裴颜听他这样讲心里也安稳了一些,便不再迟疑,“皇上,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始终有一块让你难以安睡的死角,你登基的时日还不算长久,所以你一直担心会有人谋权篡位,改了宁王朝的姓氏,对不对?”
宁元席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刀锋般的目光划过裴颜的脸颊,让她几乎能感觉到那尖锐的刺痛感,“你可是为了宁元泽才跟朕开口说这些的?”
裴颜的样子反而十分镇定,“皇上你多虑了,我之所以谈论起这件事儿跟王爷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因为我现在在皇上身边做事儿,我理所当然要忠君之事,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宁王朝真的出现了大的变故,以我现在宫中女官的身份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皇上,我这样的解释你满意吗?”
宁元席的神色渐渐放松了下来,“倒难为你看的清明,既然如此,朕也不必再跟你遮掩什么,你说得对,朕确实对此事十分担忧,常常因此而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裴颜做了一个放松的手势,温和的笑了笑,“皇上,你其实不用这么担心,relax一点嘛。”
宁元席疑惑不解的皱了皱眉头,“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瑞斯的?这是什么意思?”
裴颜干咳两声,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开口打着马虎眼想要遮掩过去,“没什么,那是我家乡的方言,就是放松的意思。皇上,咱们继续说你现在所担忧的问题,在此之前,皇上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当今朝中的情况吗?我了解了之后才能跟你对症下药嘛。”
“如今朝中旁人不提也就罢了,唯独不可不提王征裕,王征裕可谓是一家独大,他是我朝的两朝元老,先帝在世时,他就追随在先帝身侧为先帝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毫不夸张的说,宁王朝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因此,先帝对他很是宠信,赐予他良田美宅,还赐了他官爵,他的势力
越来越庞大,直到现今为止,朝中的不少大臣都是他的门徒弟子。他这个人虽然算的上忠心,可是他对朕却常常举止不甚恭敬。并且是他在朕继位前一直支持元泽登基,所以朕心里一则对他有些忌惮,二则,也担心他并非忠诚于朕。他已然是朕的心腹大患了。”
宁元席的语气少有的有些沉重,冷凝的表情让裴颜意识到对于宁元席来说,他是一块不能忽视的心病。裴颜却似乎并没有把宁元席说的事情当做一个问题看待,她神色轻松的自顾自的吃着水果,直到宁元席几乎要以为她无计可施的时候,裴颜才淡淡的开口说道。“皇上,像王征裕这样深得先帝重视又位高权重的人行事待人一定不会太过谦和吧?”
“那是自然,他有时对朕都不甚客气,何况是与他同朝为官的?”
“这不就结了,王征裕行为乖张,得罪的人恐怕比牛毛还多,想要扳倒他的人也一定数不胜数,只不过现在没有一个牵头的人,所以大家都在忍气吞声罢了。只要有了皇上的授意,还怕没有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再有,像王征裕一样支持宁王爷登上皇位的人绝对不会只有他一个,如果皇上因为这个想要把他处之而后快那我还真担心皇上除不过来呢。皇上当政以后只要政绩突出、勤政爱民,无论是谁也挑不出皇上的不是。在朝为官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两点,第一点往小了说,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够有个好前程,多赚点儿银子、娶个美娇娘,说了半天,裴颜觉得她的嗓子都要冒烟了,连忙喝了几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或许是因为喝的太急,却又不小心呛到了,涨得双颊通红,不住的咳嗽。宁元席看着她这副狼狈样子只觉得现在的她多了些女儿家的娇憨,看起来更加惹人怜惜,他一边用手轻拍着裴颜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说道,“这么急做什么?一个姑娘竟然这般浮躁。”
裴颜也没空儿搭理宁元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了过来,她倚着椅子坐着,说道,“看不出当今皇上还挺会照顾人的嘛,谢谢皇上关心,要不是刚才说了那么久的话我也不会口干舌燥的,再说了,我又不是超人,难免会出点小差错嘛。”
宁元席见她已经没事儿了也松了口气,“好了,你既然没事儿,那咱们就继续谈谈王征裕的事儿吧,朕不瞒你,朕确实担心他会功高盖主,不知你可有何良策?”
裴颜微微蹙起了双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征裕今天这样的权利也不是三两天得来的,想要削弱他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如果王征裕真的有心谋夺宁王朝的皇位,最佳的时期是在皇上和宁王爷为了皇位心生嫌隙的时候,既然那个时候他没有什么动作依我看来他可能并没有谋反的心思,不过,这种想法他今天没有不代表明天没有,人的欲望是无休止的,皇上想要防患于未然也没错,只是皇上一定要有点儿耐心。首先,皇上可以裁去一些王征裕平常并不看重的、在朝为官的弟子,一点儿一点儿减去他的羽翼,与此同时,皇上绝对不能让他察觉到你有了对他下手的想法,否则难保
他不会狗急跳墙。皇上在暗中拉拢与王征裕不合的文武大臣,等到时机成熟了,控制住他手中的军队,再让百官当朝弹劾他,这样一来,不但能堵得住悠悠之口,也能一举把王征裕拿下。”
此时宁元席已经听得有些怔住了,裴颜的办法简直可以算得上滴水不漏,考虑的事无巨细,他不禁站起身来为裴颜抚掌,黄昏的余晖在宁元席的发间洒下了一抹金色的光泽,他的笑容也格外明朗,“裴颜,你简直是个奇女子,你的聪明才智彻底的让朕服了。能得你这样博学多才的女子帮朕出谋划策,那日在筵席上你当众给朕难堪又算得了什么?”
裴颜听他这样说也抿嘴微微一笑,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句诗用来形容现在的裴颜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一双媚眼低垂着瞧着脚下,淡粉色的樱桃小口随着笑意勾勒出一条弧线,圆润饱满的指甲暗藏在宽大的袖口中,隐约露出一双红酥手,“皇上这么说倒显得我是个心胸狭隘、没家教的野丫头了,我的脚现在已经不痛了,如果皇上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去把书柜那里整理好,只剩下三五本书,很快就能修补完。”
宁元席颔了颔首,裴颜便转身往书柜那边走去。宁元席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白玉樽,细细的把玩着,上面还印着裴颜留下的绯色唇印,使那原本单调的器皿多了些柔美,宁元席望着裴颜在夕阳下投下的身影,嘴角蕴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这个裴颜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宝藏等着他去开采,每一次见面她都能带来出人意料的惊喜,初见时,他忽然闯进了她的闺房,她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浑身肌肤如雪,给他带来了强大的视觉冲击,他轻薄,他挑逗,只因这个女子太过与众不同,太过引人注目;再见时,她站在文武百官面前公然与他叫嚣,单单是她的胆识已经让人诧异,那一张巧嘴更是说的他难以应对;再后来她狡诈的从他手中骗过了绳子,反倒叫她一个弱女子给绑了起来,心里纵然恼怒,却生不出半点儿仇恨她的心思,直到今日为止,她的聪颖更是让人侧目。
宁元席感觉自己的肌肉血管神经全部在细小而微弱的跳动着,裴颜的一举手、一投足在他的眼前不知疲倦的放大、放大,似乎要穿过视网膜钻进他的心里,宁元席不得不承认,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完完全全的吸引住他的注意,她与所有的后宫嫔妃都是不同的,那些妃子即便是千娇百媚,但见了他只会奉承、谄媚,没有裴颜那么真实。
宁元席眼中的眸光越来越深,似乎映照着夜空的色泽,而脸颊硬朗的线条的弧度也多了一层柔光。
整理完所有的书籍以后已经是夜色渐浮,裴颜的手因为写了太过字迹而有些酸麻,宁元席要她与他共进晚膳,但裴颜却毫不犹豫的推却了,在皇上身边吃饭或多或少会有些不自在,她借口身体疲惫,便偷偷的溜回了自己的住所,刚刚坐在房间里点上了烛火,却听到门外响起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裴颜心里疑惑,她在宫里也没有什么熟人,难道是宁元席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