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克利斯睁开眼睛后每一个看到的就是弗朗斯基,他很惊讶,自己竟然活了下来,他当然知道在他昏迷期间一直是弗朗斯基在照顾他,除了弗朗斯基不会再有其他人陪在他的床边,他只在心中埋怨着弗朗斯基的多事,干嘛要救他,让他死了不是更好?!他当然知道英格索已经死了,仆人们总会多事的在他醒来后把他们知道的一切向他汇报,然后尽他们的所能安慰他,照顾他,因为他已是这个侯爵府中唯一的主人,在他醒来后,所接受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继承财产的文书上按手印,他还没有力气写字,在他昏迷的期间,他变成了侯爵,而且这些甩有的继承事项的繁杂的手续都是弗朗斯基代他操办的,没力气写字的他所要做的只是在过继的文书上按手印,每一个来见他的人开始的第一句话总是假惺惺的感叹,“这真是件遗憾的事。”据说由他继承英格索全部遗产的事是英格索自己的意思,这话当然是从弗朗斯基的嘴里传出去的,但克利斯怎么也不相信英格索是会决定将全部财产交由他的人,名义上他是英格索的养子没错,但他更相信英格索会将全部财产转交给慈善机构,如果律师是对他说英格索的意思是将全部财产捐给慈善机构,他倒是会深信不疑,但据说弗朗斯基向律师出示过一份由英格索亲笔写下,并印有印章的信,至于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人们都是那么说的,而且法律上他是英格索的养子,人们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在他醒来后,还接见了警长,向他询问当时的情况,他只说了不知道,其余的全都保持沉默,医生说他是受到刺激忘记了发生过的事,弗朗斯基也帮着他对探说他需要修养,在他躺在**修养的期间,他仔细的回忆那天所发生的事,英格索确实死了,在他失去知觉前他就知道他已经断气了,虽然他不愿那么相信,但是令他想不通的是服下了比英格索多出整整几倍毒药的他竟然没有死,而只是沾到他涂在身体表皮的那一点毒药的英格索竟然死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按理说,必死无疑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为什么他没死反倒是英格索死了,他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真的有神明的存在?保佑在他的身旁?!那就更不对了,既然英格索该死,那杀了人的他不是更该死了?!那为什么反倒是他活下来了呢?无聊的神明,如果神明存在那也是个瞎子,谁让他们多管闲事,让他活下来的!除了神明这段时期他最看不顺眼的就是总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弗朗斯基,他总拿白眼瞪弗朗斯基,谁让他多管闲事来救他的?!多事,还编造出那么一大堆的谎言,而人们竟然也相信了弗朗斯基那漏洞百出的话,一群愚蠢的家伙,他原本还期望那个看似精明的探长能查出事实的真相,而探长竟然因为弗朗斯基的一两句话,停止了搜查。贵族的威严就那么不容践踏吗?他倒是很想把这个威严从头上拿下来狠狠的踩几脚,狠狠的践踏一番,对他而言唯一威严的人已经不在,再也没有谁称得上“威严”这个词,贵族的威严?那不过是骗人的东西。

在他能下床走动的时候,他已经渐渐习惯了“侯爵”这个称呼,他的卧室也从自己原来的房间移到了英格索原本居住的主卧室,他没有让仆人们改动这卧室的布置,依旧是深红色的基调,他常常撩开窗帘,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夏季已经在他昏迷期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艳阳当空捧在碧蓝的天空上,已经是秋季,天空表现出秋季特有的秋高气爽,他常常这么思考着,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了些英格索当时的威严之气,也许人们会觉得他有,但他自己却从未这么觉得过,让他参照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无法比对,就在他的身体复原之际,他收到了皇宫里秘函,国王陛下想要见他。

国王在皇宫的秘室里接见了他,因为害怕暗杀,国王已经很久不曾出过秘室,那是一间珠光宝气的房间,到处充满了金色的光辉,国王就坐在他那张金子打造的摇椅上,接见了他,克利斯感到许多不见的国王苍老的使他不认识,国王就这么与他的财宝一起虚度着他的生命,再次见到国王,他仍没有感到在他养父英格索身上所感觉到的属于王者的威严之气,他面前的国王只是个普通的老人。

“伯爵,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一点都没有变,而我却老了。”国王背对着他,将他苍老的身躯瘫现在他金色的摇椅上,克利斯单膝跪在他的身后,聆听他的话,他想起那位黑衣的王者,曾有一度他曾把这位老人与那们黑衣的王者的身影重叠,“伯爵,现在该称呼你为侯爵了吧。”国王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听说他害怕被人在食物里下毒,几乎不吃任何的东西,终日靠着营养剂维持着他垂老的生命,也维持着他的王位。

“陛下,您可以按照您喜欢的称呼,称呼我。”克利斯看着这位王者觉得很悲伤。

“伯爵,仍叫你伯爵吧,这样的称呼似乎比较顺口。你可以靠近我一些。”老人这么对他说。

“是陛下。”克利斯跪着向前挪动了一些。

“你的事我听说了,是暗杀吧,真幸运,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老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呼吸不太顺。“继承的事有很多事要忙吧,把你这么叫来。”

“只要陛下愿意,我愿意随时聆听您的招唤。”

国王象征性的笑了两声,克利斯难过地望着椅子中的老人,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吗?他记得曾经的国王精力充沛,常与贵族们一起外出狩猎,但在一次狩猎中,他的坐骑中了毒箭死了之后,他便再也不敢出门,终日惶惶不安把自己关在房间中。

“这些日子我都不敢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样,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克利斯你倒是还是那样,你今年也有25岁了吧。”

“正好25岁,刚过完25岁的生日。”克利斯回答,其实他根本就不知自己的生日,他便把英格索接他到侯爵府的日子定为自己的生日,现在想起来他的生日是在病**渡过的,他向来不住重自己的年岁,更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他记得似乎是4月,正是春暖花开,四季中最美的时候,国王陛下提起他的岁数,他才想起这些,他突然想到英格索,他的养父几岁了?看上去好像比他大不了多少,英格索几岁?30还是40?从英格索的气质来看少说也该有40岁多了,但从他的长像来看,顶多比他大个两三岁,但英格索到底几岁?弗朗斯基也许会知道吧,他与英格索很熟悉的样子。

“25岁,正是男孩最漂亮的时候,而我却老了,大概不久之后就会轮到我了……”国王叹息。

“不,陛下,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克利斯惊骇的回答。

国王却冷笑,“也只有克利斯你会对我那么说。”

“陛下……”、

“许多人都巴不行我早死呢,中国的皇帝不是都喜欢让臣下称呼他为‘万岁’吗,但又有哪个皇帝是得到万岁的呢,说是皇帝不过也是个俗人,与俗人一样的寿命,克利斯,我刻你讨厌俗人吧。”

“……”克利斯没有回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活在这个世上总要变成俗人的,人要吃,要喝,总是追求权力与欲望。”国王长叹一声,“人活着总是摆脱不了俗气,就像我一样,虽说是个国王,也总担心着哪一天会被莫明其妙的暗杀。也许你会变得不一样吧。”国王叹息着,“继承侯爵的位置也有一段时日了吧,感觉如何。”

“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克利斯如实回答。

“是吗?看来他找了个好养子。”

克利斯第一次听到有人认为英格索收养他是正确的评价,但此刻却显得那么讽刺。

“人总要死的。”国王叹。“我总觉得这些天我身边跟了漆黑的死神,拿着镰刀,等着他的生命终结……人总要死的,像英格索那么健康的人,也逃不过暗杀的命运,地位越高暗杀你的人也越多,即使是你的孩子,情人也都垂诞着你的王位,恨不得你早点死掉,王众大臣更是不可信任,他们奉承你不过是为了从你那里得到更多的赏赐、权力、地位,在你没有这些之后,谁还会愿意来看你……”

克利斯觉得国王很悲哀,连自己至亲至爱的人都无法相信,还能相信谁?除了这个王位他得到了什么?或许连王位也并非真正属于他,就像他自己说的,人并非总是活着的,总有一天要面对死亡,而当死亡来临时,坐上这个王位的人,又是谁,子孙,兄弟或是其他别的什么他,现在这个老人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维持着他的苍老的身躯,来保持他的王位,一个人活到这种地步,倒不如死了痛快一点,他想起英格索与其说是他毒杀了他的养父,倒不如说是英格索自己选择了死亡,他想不出平日一向慎重的养父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是太累了吗?他突然发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英格索,他后悔平日没有多留意一点他养父,也许他会发现英格索心里真正所想的吧,他忽然想起人们最爱说的一个词“命运”,是命运吗?让英格索离开这个世界,而让一心渴求死亡的他留了下来,命运——他向来都不相信命运,如果这便是命运那也太讽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