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没哭。”克利斯感到自己的声音发抖了,他不停地做着深呼吸,眼泪竟然涌上了眼眶,眼前弗朗斯基镶银线的白色礼服都变得模糊了。“我没哭,没哭。”他用力咬着下唇抑制着眼泪涌出眼眶。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带哭腔了,他不敢再说话,原本他就没打算哭的,至少在弗朗斯基面前。“别说了……你别再说了……”他受不了的祈求他,顾不得任何伪装,张开嘴拼命的深呼吸,努力克制就要涌出的眼泪,胸口随着他的呼吸不停的起伏,心脏很疼,胸口压抑的难受,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这怪异的病在小时候被英格索收养之后曾发作过一次,没理由的开始胸口郁闷,随后就喘不过气来。
“不说了,不说了。”弗朗斯基紧紧的拥着他,亲吻他的额头,他的眼帘,他的面颊,他的嘴唇。“不说了,别哭,克利斯,别难过,不哭了,不哭了,克利斯,小宝贝,别难过,宝贝,不哭,不哭。”弗朗斯基轻轻摸着他的脸颊,用拇指抹着他眼帘上没有流下来的眼泪,紧紧地拥着他,捧起他的脸颊,爱怜的注视着他,亲吻着他的嘴辰,慢慢把吻加深,缠绵地吸着他的唇。“宝贝,我最舍不得你,宝贝。”
克利斯的脸上浮现诡诈的笑,他看着弗朗斯基的脸,缓缓开口,“这句话,你最好对旁边那个人说。”他伸手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
弗朗斯基一怔,迅速回头。
莉迪亚正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她的脸上分不出是酸,辣,还是苦,一脸犹如打翻了五味瓶的呆立在那里。
“……莉迪亚……”弗朗斯基也怔住了,他根本没料到她会跟过来,他不是让她在大厅里等他吗?
莉迪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就那么相互傻站着。
克利斯却突然大笑,看到莉迪亚那不知道滋味的表情他就觉得很好笑,他扶着柱子,笑弯了腰,脚还有趣的踏了几下地板,打拍子。
弗朗斯基被他弄糊涂了,怔怔的扭头看着他。莉迪亚也莫名的看着克利斯,她也不明白克利斯为什么笑。
克利斯笑着笑着,干脆蹲在地上后着肚子,毫无风度的放纵的大笑,笑完了,他喘了一口气,站起身,瞄了一眼一头雾水看着他表??的莉迪亚,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冷漠的扔给莉迪亚一个藐视的眼神。“真是太好笑了,肚子都笑疼了。我眼泪都笑出来了,回去了。”说完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莉迪亚走过来时他早就注意到,正好是弗朗斯基给他最后一个吻的时候,他才不管弗朗斯基该怎么向她解释来收场,他们闹翻最好,可笑的女人,在他人的举办的宴会上竟然带着自己的侍女到处乱走,他们要是就这样分手那正合他心意。他揉揉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从花园中绕向自己的马车,那女人走过的路他才不屑走。
莉迪亚与弗朗斯基之间的空气依然胶着?。
“莉迪亚……”弗朗斯基思索着能用什么样合理的解释来打破这时的僵局,然而一开口除了她的名字什么也说不出了。
此时莉迪亚却轻轻柔柔的接口。“……我们就要结婚了,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跟他人……”她装作哽咽的说不下去,捏起手绢遮住口,她只顾防莉莉的转世,只密切注意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如果莉莉的转世出现就一定会出现在他的身边,却没注意冒出来个男人……
弗朗斯基却松了口气,原本他以为他们的婚姻完了,没想到莉迪亚如此通情达理,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同时也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莉迪亚却不那么想,好不容易拿到莉莉的记忆,好不容易熬到就要与他结婚,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她还没有得到他的心!莉莉还没有出现,如果莉莉出现他们就一定会碰面,但是即使莉莉与萨巴斯碰了面,只要他们已经结婚,萨巴斯也就没办法了。人界可是不包办离婚的,而且以莉莉那白痴似的个性知道萨巴斯已经结婚的话,一定会离得他远远的,即使爱上他也不会再靠近他,按照之间他们的转世,相爱不成功的比例来看,莉莉那个小笨蛋一定会再次自杀,那么这次又算是她赢了。那男人只是个不相干的人类,没什么大碍,只要他们结婚,这两个男人就一定会结束,即使不结束,结婚后她也一定会让萨巴斯与他分手的,在人界可不允许两个男人结婚。这是她的优势,何况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萨巴斯是很爱她的,那个男人不是问题,相信萨巴斯对他只是一时迷惑,目前的问题是要让婚礼顺利的进行,只要他们结了婚,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这就是此时身为莉迪亚的莉丝琪亚的想法。
……都被遗忘了,所有的人都被克利斯扔在脑后,瑞贝卡、洁西卡、罗兰德、莎莎曼、英格索,他把这个世界也遗忘了,他的脑子中就只有弗朗斯基即将到来的婚礼,要他参加所爱人的婚礼,他宁愿参加自己的葬礼。
克利斯听着安魂曲,坐在桌前,久久的凝视看桌上那瓶绿色的毒药,那是他秘密从一位商人那里买来的,剧素药,冰冷的毒却有个温柔的名字。“爱人之吻”。听那商人说这药是从最毒的毒蛇分泌汁中提炼出来的,就是埃及艳后克楼佩托拉让毒蛇咬胸自尽的那种毒蛇品种,不过——商人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这毒药可不象毒蛇一般的温和,它的身体里还包含了其它的成份,它保证会让服用它的人全身上下痛苦万分,并在数分钟内立即身亡,而且绝无回天乏力,任何名医,别说是名医,就是神明下凡也救不了。这正是他想要的毒药。那个商人不会骗他,他以前曾试过商人卖给他的其它毒药,的确如商人向他保证的那般,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小命,那个时候他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而现在这瓶毒药比那时服用的毒上几十倍,应该可以让他痛快的下地狱。他盯着绿色的小瓶子,他觉得很久以前自己也好像喝过这么一小瓶毒药,也是在谁的婚礼前夕,没有什么痛苦,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醒来。那么这次他也会像很久以前那般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的死去吗?那样不太好,他想要全身布满痛苦,在痛苦的状态下死去,他看着那个瓶子,竟有些犹豫,他想听到什么声音来阻止他,他渴望听到一直能听到的那个声音……仍未到时候……的那个轻柔的声音,可是他的脑海里什么东西也没浮现,仿佛所有的人都如他凝视着?小瓶子那般屏住了呼吸凝视他,他叹了口气,关上留声,收起了小药瓶,留着以后用吧,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茶会:
“莎莎曼,你当真要那么做?”
“那样做是会有失身份的。”
望着知己们,莎莎曼摇了摇头,“不,你们不明白的,对于克利斯伯爵那样的人,你必须要向他直接表明心意。他不是那种会向你来示爱的人。”
“可是,莎莎曼,你们一起去听歌剧,他也去你家作客,谁他没有将心放在你的身上呢?你何不等等?”
“朋友之间也会那么做。”莎莎曼再次摇摇头,“时间只会冲淡一切。”她的眸子中闪动着坚毅的光芒,在她的身上充满着新时代女性的力量,她是个贵族小姐,也是个女人,她拥有进步女性的思想,她不像社交界中的其他的贵族小姐那般等待着男人走向她,而且她主动走向男人,追寻将会属于她的幸福,她拥有知识,拥有新思想,这便是她与其它的贵族各媛本质的不同。
克利斯依然如前几次那般避开众人,独自在花园中凝视着绿色的灌木丛,周围的绿意将他包围在一个小小的空间,让他静静享受只属于他自己的这一刻。他的思绪在这一刻静止,心与自然溶为了一体。
莎莎曼早就从窗户里看到他一个人在庭院中,便向他走去。“克利斯伯爵,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克利斯听到她走近的声音却没有应答。在这美丽的景色中,他不想开口说任何的话,也不想让任何人打断他的发呆,静静的站在绿色丛中,什么也不想,他会感觉到身体舒适,连思想也轻松多了,就像每周日人们去教堂做礼拜的仪式,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仪式,?自己更加压抑,也使自己活得久一点的仪式。
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安静极了,是个交谈的好环境,莎莎曼想。“伯爵,我有些话想对您说。”虽说平日里他们相互称呼对方的名字,但在这一刻莎莎曼还是改回了对他的尊称,她认为这样的称呼在此刻更加合适,此时,她免不了有些紧张,她感觉自己的膝盖都在打颤。
克利斯慢慢的将头转向莎莎曼,黑色的眼眸中默默的流露出悲伤,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躲不过了吗?他该如何拒绝呢?他不愿意伤害这位纯洁的少女,他该说什么呢?是说出真心话吗?要如何才能使她不受到伤害?要同拒绝瑞贝卡时一样吗?
……
莎莎曼哭着奔出花丛。
克利斯呆呆的站着,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的黑眸透露着悲伤,除了这么说……,他还能说什么?他感到胸口压抑的难受,空气也仿佛一瞬间变得沉闷起来,使他透不过气,他默默的忍受着这种让他窒息般的压抑。莎莎曼的脚步声听不到了,接下来他该怎么办?他的脑袋中是灰朦朦的一片,眼前的东西也变成灰色的了,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感到无力,如果此时弗朗斯基在他身边一定又会说他哭了,但他却没有,即使是这么难受的时刻,他的眼泪也好像消失了一般,他慢慢的在草丛中蹲下身子,抱着双臂,将脑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泥土中灌木的根,像是向着灌木的精灵,又像是问着他自己。“……我怎么办”……该不这么做又该怎么做?……错了吗?如果错的话,那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生。他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臂中,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那么说,但他又该如何说?也许,很快这些事就会由莎莎曼的口中传遍整个社交界了吧,他不在意那些,末日要来临了吧,那他就可以安歇了,那样多好,他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他累了,他真的感到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