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亚逃跑了。
“领导”扬言要派了民兵去追,但总不见行动。过了半月,也就淡了。再没人提起顿亚,仿佛虎豹口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黄野儿想顿亚必定是死了,便晚上摸到吊脚楼,收拾了些旧衣物、用品,偷偷地在满拉的坟旁挖个坑埋了。回想往昔,虽恍惚如遭万劫,但一些真纯的东西依然存在,并且因顿亚的死一件一件地翻晒出来,看起来有别样的珍贵。爹被抓去时,黄野儿虽然伤心,但毕竟有盼头,现在的情形不同,顿亚是确确实实地死了!爱也罢,恨也罢,从此他们成了两个世界的人。黄野儿怕别人发现没敢堆起坟包,只是盖了些枯草烂叶,呆呆地坐着发愣。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性来,爹是不是被绑走了,虎豹口真有过顿亚这样一个如山如火的男人吗?我真的已经同一个陌生男人睡过觉了吗?老天爷是按什么法则来安排人的命运呢?.我现在活者还是死了?
她痴痴地坐了一夜。”
“我是南浦,我是虎豹口的守林人!”
太阳还没出来,但空中已经很亮了。黄野儿听见南浦沙路的喊声,回头看,见他还站在草棚旁边,还是红缨枪、草帽。不知道南浦又从哪里找到了顶草帽,模样、颜色竟与前一顶相差无儿。
时间已经到了冬季,草叶枯了,树叶落光了,但南浦每日总要站在草栅旁边向梨树林,向虎豹口,向整个空阔的苍天喊上几嗓子,宣布他的存在。虎豹口的人早已习惯了,并不在意。
黄野儿忽然又觉得南浦孽障。虎豹口只适合顿亚这样的水手和镇上的百姓生活,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南浦像一-棵樱桃树,不会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但却被人强行栽到了这里。自南浦来虎豹口,很少见他笑过、同谁说过话一“领导”自然不同于虎豹口人的,要同他讲话。时常贴在南浦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黄野儿曾试图分析,但总分辨不出来,只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种近似宗教般的虔诚,一种毫无条件的顶礼膜拜。他心里供着怎样的一尊神呢?
黄野儿总看不清,猜不透,摸不着。
但是,更多的时候黄野儿恨他,恨他身上那种无形的、坚.硬的壳,恨他的怯懦,恨他的呆板,恨他的不会唱歌。
“我是守林人南浦!我站在最高处看着呢!”南浦站在草棚旁边又喊了一嗓子。
黄野儿心里有了大气。但心还沉浸在忧伤里,火没烧起来。看看太阳已经出来,就想回镇上领包谷面、红警干去,脚底下很沉,身上却很轻,轻飘飘,鬼一样沿着小路走、两旁的树好像动着,向她压过来。
在沙滩上,她碰见了“领导”。
“文化学得咋样了?”他问。
黄野儿不知该怎样回答。“不好好学,要送你进监狱的!”
“好好学着呢!”
“领导”盯着黄野儿丰满的**。她的两乳很大,像是衣服
里面卧着两只兔子。
“南浦呢?”他不经意地问。
黄野儿奇怪地望他一眼:南浦站在山上,看不见吗?
“领导”也发觉问错了话,看南浦站在山上一动不动,就对黄野儿说:“走!到梨树林里去,我考一下你。”
黄野儿疑心他发现了昨晚的事,心里忐忑不安,跟着“领导”七拐八拐就到了个大树洞边。
“你进去!”“领导”说。
“进去千啥?”“进去!!!”
黄野,儿先钻进去,“领导”随后就钻了进去,顺势抱住了黄野儿。
“你千啥?”
“废话!你说这是千啥?快把裤子脱了!”
“外面有人呢!”
“看不见。”
“我叫喊呢!”
“南浦敢来吗?他看见我来果林了,不敢离开山头的。”
“你是‘领导’也千这事吗?”
“我又不是和尚,昨不干这事?和尚都跳墙呢,快!脱衣服!”
.“我......
“不同意也行「昨天省上来人了,问我枪毙不枪毙你多爹,要说枪毙,那是一句话的事?”
“我爹在哪里?”
“还在监狱里关着,如果你乖乖的,我高兴了,说个情。
黄野儿想一下说:“就这一次,行不?”“领导”不住声地说:“行,行,就这一次!”
黄野儿便脱了衣裳,露出丰满的身子来。“领导”疯狂地扑了上来。
云雨完毕,“领导”喘一会气,恼怒地问:“你还同谁干过这事?”
“说!不说我送你去改造!”
黄野儿想:要说是南浦,等于害了人,不如说是顿亚,反正顿亚死了!
“领导”抓住黄野儿的头发,使劲一拉,问:“说不说?”黄野儿疼得眼冒金星,稍镇静一下,说:“是顿亚。’
“那个筏子客?”
“嗯。”
“你咋同他勾搭上了?”
“我们从小就订亲了,娃娃亲。”
“啥时候?”
“没出生前就订了。”
“屁!我是问,你们啥时候干那有的?”
“你来虎豹口前我和顿亚就所觉了,在他的吊想楼上。”“我要杀了那个野种!我要烧了吊弹楼!”
说完咆啡着出去,大声喊,“我要烧了吊脚楼!”
送往水罗城改造的人中,来出一般,又回到树同边,朝里面吼道,“还有你,黄野儿,你也算一个!”
说完大踏步地往吊脚楼上走。
南浦却在山头上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我是守林人南浦!我是守林人!”
“领导”大平平地朝山上大声晓:“南浦:南浦1你下来”山上的影子开始动了,隐到山里不见了。
过一会:南浦提着红缨枪气嘴吁吁地跑来了,“报告‘领导’,我来了。’
“冬天山林有啥看的?到河边去守大船,防止阶级敌人搞破坏,不能让任何入过河。”
南浦很费劲地思索着。“不情愿吗?”
......”
“黄野儿的文化不用你教了!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奖你一斤包谷面。”
.......
“你去不去河边?我叫人把草棚子搬过去。”
“是,是,是,‘领导’。”
南浦说完提着红缨枪往码头上走去。那里省上派来的人正改变造大船,装机器。
“领导”到吊脚楼跟前点一把火,火势越烧越大,不大功夫,整座吊脚楼就淹没在火海里。几只老鼠被火势逼出来,跑掉了。
虎豹口最后一个筏了客走了,最后一座水手的木房子就从此消失了。
大火烧了足足有两顿饭的功夫才熄了,死烟还冒着,
“领导”朝火堆淬儿口唾沫,然后回到镇上叫几个男人把南浦的草棚搬到码头处。
南浦已经如泥人一般地站在码头上了,不时地喊一声:“我是南浦!我是守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