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雨季,似乎有哪一个“锣”也唱了这歌。如今,桑朵唱,是什么神显灵呢?朵朵唱了许久,重复着唱,蚩川能一会,终究不明白唱的是什么。唱一会,又换了另一种调儿唱,声音变成了水罗城从来没有过的声音。但歌声实实在在是从朵朵的庙前传来的,接下去又变成一个男人的声音。
唱完,。城里一片静寂。大多数人都醒了,但没有人敢惊动,静静地听“锣”的传说。
下雨的时候,庙里的“锣”总会“传说”。“传说”时滔滔不绝地说话,有时是“闯”的人声音,有时是已死去的人声音,但大多时间是唱一些没有来头、不明不白的歌。朵朵去年“雨季”没有“传说”过,今年怎么就“传说”了呢?蚩川暗暗吃惊,刚才还背地里还说朵朵呢,让她“传说”出来咋办?
忽然,朵朵一声惨叫。蚩川听得声音是蚩云发出的,那般清楚,屏住了声息听。
‘毛拉’!蚩尤神会用大雾困住你们,迷失了你们的方向!蚩尤神会报应你们的!蛇会吸干你们的血,狼会吃尽你们的肉!水罗城人是没有谁敢欺侮的!‘毛拉!’我要用法术:杀死你们!你这个臭跛子!让天火烧了烟坡所有的人!天火烧死你们自个儿!,烧成炭桩桩,烧成白灰,烧啊烧啊烧啊!”
接着一声凄惨的、近乎长嚎的叫声,“饶散肠子!”
之后,水罗城里一片静寂。
雨停了,东边山头的上空微明。新的一天又来了。蚩川冥想着,思忖着蚩云遇到了怎样的灾祸,土匪劫了?
被人关住了?忽然,一阵很响的脚板拍击石板的声音传来。
“蚩川!蚩川!”
蚩萨喊叫着踩着积水的路面跑来,喘着气说:“快!快!‘锣’死过去了!”
“咋死的?”
“睡得好好的,就走到门外又唱又喊,叫也叫不进来:刚才喊叫完就直挺挺地倒在了门里,叫也叫不醒来,我看是死了!”
“去叫蚩苗子!你同蚩苗子去看,如果醒不来,就点着旱烟,吸一口,朝鼻子里吹!”蚩川从房子里取了旱烟锅,递给蚩萨,蚩萨转身就跑。
“蚩苗子在河边呢!”蚩川从后面喊。
等蚩萨从黑石椅子处找到蚩苗子,两人跑到庙里,却见朵朵正把零乱的头发往头顶上盘。
.“你....你好了?”
蚩萨惊得差点出不来气,这朵朵仿佛换了一个人。“我咋啦?”朵朵笑着问。“...你则才,刚.....
“我还要问你呢,为啥把我拖到地上睡?天还没全亮呢。”
“你唱呀说呀的,闹腾了半夜!”
朵朵又笑了,“我一直睡觉呢,哪有力气唱歌!”
蚩苗子过去使劲在朵朵的身上掐了把,朵朵叫了一声,说:“你,干啥?”
生萨转过身,朝城里充满欢悦地喊一声,“饶散肠子,”傲川听见这声音时,心定了,天渐渐亮了。下过雨的云向天边飘去;带雨的云还没有拢来。天暂时晴了。
嘭!嘭!嘭!
此皮鼓被谁打响了,声音虽极闷极沉,但富于穿透力,很快响彻了水罗城,每一个人都往城外走去。
蚩川在打鼓,待人聚了很多,他提了腓骨爬上城墙,大声说:“水罗城的‘羊盼’们!昨晚夕有‘锣’‘传说’了!时间很长的。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是蚩云的声音。”
“我们的兄弟被困在这里,我们的姐妹在外面遭难,‘羊盼’们,往城墙壁上看!我们的生命是蚩尤神给于的,我们的肉体,我们的血液,我们的‘羊盼’,都是尊严的高大的蚩尤神赐给的!昨天晚上,我听见蚩尤神用洪亮的声音在水罗城上空说‘闯’吧!我的子民,我会保佑你们,我会给你们勇气和力量的,不要像乌龟一样缩着!”
“对!我们不能被困死到这里!用我们的法术,惩罚哪些不让我们‘可顶’的人!”
“昨晚我梦见妹子被人打呢!慘得很!’
“我也梦见了‘模子’!她被一些人吊在树上,当鼓打。“横子’没有犯规呀,往城墙壁上看,有三个‘棒石子”是用她的圣血画的,凭什么要当鼓打!”
“食籽’快吃完了,难道就这样熬下去吗?下雨时,兔子是不出来的!”
“到外面去抢!既然他们断我们粮路,就把他们口边的食
物布过来1太阳是大家的,月亮是大家的,土地和食杆也是大家的!”
“我已经有四年没‘闯’了。不知哪一天蚩尤神会怪罪下来的,还不如拼命去!”
蚩川挥舞一下腓骨,大声说:
“‘羊盼’!‘羊盼’!我们水罗城的人世世代代顺流而下,这次,我们要逆流而上,到虎豹口去抢东西!你们有没有勇气和胆量?”
“有!”
“明年开春,我们水罗城的男人就逆流到虎豹口,女人们在河边等着接应!雨季,冬季,大家不要光睡觉,要听‘锣’的‘传说’,要看黑石头显灵不显灵,蚩尤神会告诉我们怎样战胜敌人!蚩尤神会保佑我们的女人免受天火烧!谁的石房子里有石刀,都磨砺好,收藏好,河边的冰一融化,我们男人就要‘闯’去!”
“饶散肠子!”
河滩.上一片欢欣的叫喊声。
因为有期待的事情,所以人们的精神振奋起来,在潮湿的沙滩上舞蹈起来;几个男人上到墙头同蚩川一道唱慷慨悲壮的歌。唱歌的人并不知道这些歌表达的什么意义,但重复那语调时胸中的苦闷和忧郁就抽丝一般抽尽。所以,当黑石头的上空有歌声,或‘传说’的‘锣’唱歌时,他们心动了,就跟着唱;唱会了,就忘不掉,并能传给不会唱的人。
河滩上的舞蹈进入了**,少男和少女都裸了身子被围在人圆中间,激烈地甩头发,激烈地扭动腰肢。人圈的外圈,都是些年龄较大的男女,动作幅度小,但神情是很激动,像是欢庆次重大的胜利,这种胜利带给人们的欣喜远远超过
任何两个婴儿的出生和水罗城人从外归来。
用也还隐合着某种深不可洲的危险,但超这能解技下也胜过下附,不含任何
危险的成份,是纯粹的、彻底的胜利1
到最后,男人们的血热起来,便呼唤自己的“锣”是不能参加水罗城人的集会的。所以一皮轻声唱歌。看见河滩上男人舞蹈时“棒石子”直在庙里拍着数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就恨不能扑过去咬下来塞进下胯里。但男人似乎忘了“锣”,似乎忘了“棒石子”的非凡功用,任它桀骜不实说在裆里弹跳,甩打。“锣”坐不住了,体内烧了火一样,旺好的,热热的,用发直柔韧的目光去抓“棒石子”,在想象中**,手却不停地拍打肚皮和下腹,唱歌声音变了调,仿佛是痛苦而又艰难的呻吟。城墙头的几个男人最后也裸了身子。
转过身朝城里时,“棒石子”像天上的龙飞舞于云层中,远比城墙内外壁上的血红色图案生动,鲜活。
“我的牡丹哥哥呀!”
“锣”都轻声而又尖细地呼唤着,半闭的酥红的眼睛模糊不清了。
这时她们听到了呼唤的歌声和喊声。悬垂的两乳忽地几乎同时挺直,各庙里的“锣”都听见了,带动了轻微的风户声闪跳者,拍打肩部和胸下部,各个石坛上都传来清院的、比成露“锣”开始走下石坛。相出声飞上天空,飞过精头,飞不过走,在城里乱撞,显得空幽而孤独。到城门口,“锣”已经聚集到一起,排队拍打着肚皮出了城,经过被雨淋湿了的、孤需零挂在村上的肚皮鼓,走向了狂热冲动的河滩。
水罗城的女人全部走着狐步,到外围,男人都跃跃欲试,激动异常,拥住了自己的“锣”,亲吻“锣”的脸、耳朵、鼻子、**、蛙口、屁股、大腿、脚面、脚趾头和“锣”留下的脚印,他们的嘴裂开合上,他们的鼻翼也一撮一摄地动,从空气中搜寻“锣”的体香。
在歌声中,在女人的肚皮拍击声中,在呻吟中,**在黄河边的沙滩上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周围人都嚷嚷闹闹。
水罗城的女人拍着肚皮和下身,不停地喊:“饶散肠子!”天空的云又往一处聚拢。
朵朵渐渐也没有了呻吟的力气,任身上的人如何折腾也不晓得。她晕过去了。
待她醒来时,天已经下起了大雨,沙滩上空空落落,河面上泛着无数个水花,蚩苗子还骑在她的身上吭哧吭哧地动。
朵朵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也懒得说话,脑子里像白雾一样罩成一团,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摸不着。她又迷糊了。
自从她到了水罗城,心里就时常笼罩着茫茫的白雾,有时候格外地浓,但有时侯却稀薄得近乎透明,她想看个仔细,却什么也看不见。
雨滴打在脸上,脸已经被冰凉的雨水和湿风浸得麻木了;身上的蚩苗子也似乎没有了力气,快要散了架,朵朵弱
弱地说:“回庙!回庙!”
蚩苗子这才发现朵朵已醒来,看一眼她惨白的脸和零乱的头发,身上抓破的伤迹、肿胀的蛙口。他慢慢起来,慢慢地向后退。朵朵死尸一般躺在沙滩上,身下的雨水流出来时,带着一缕一缕的血红色,
饶散肠子!!!”
蚩苗子握紧两拳,
仰天长啸一声,转身向雨雾里跑去,
朵朵只听得满耳都是请谎雨声,这单调的雨声使地如沉水底。她隐约觉得水上面还有个熟悉的世界,但地很沉重,怎么用力也浮不上来。
朵朵疲累至极,慢慢地爬起来,蹒跚着向城里走去。
这时候,城里的人正呆在石屋子里唱歌、对歌,煞是热闹,朵朵向庙里爬去时,竟没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