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豹口人对水罗城人越来越憎恨。在以前的岁月里,水罗城的魔法给他们带来恐惧和威胁,人们莫名其妙地从心底里怕那帮会同鸟说话的怪人,小儿夜啼,谁要说一声:“水罗城人来了!”
小儿会停止了哭声,大气也不敢出的。
还有一个原因:水罗城人不耕不种,又不做生意,还白拿人家的东西,连讨吃的都不如一讨吃的不给人“施拐”!况且,水罗城人要从虎豹口往下放筏子时,那么多的粮食,那么多的珍宝,谁看了不眼红?生意人冒风寒、冒生命危险去千里外做买卖,历尽辛酸才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水罗城人轻而易举地就大批大批地用驴驮来,而他们却唱着轻松欢畅的歌?
虎豹口人心里有谜团,也有很多的不平,但也奈何不得。虎豹口发生大变动时,歌不能唱,人不能随便走,且连往日的许多生活习惯也得改掉,人们坐在一起喝闷酒时就发牢骚,找导致这变化的原因,最后都咬牙切齿地怨起了水罗城。
肯定是水罗城人使了魔法!要不然,水罗城的人怎么少见了?男人纯粹不见了?
所以,当蚩雪到达虎豹口不久,连小孩都知道“巫婆”来。
那是个闷网的、快要下用的天气。
整个晚上,虎的口人似乎都等待着什么事发生,但终于投有什么月常,熬到天亮,“领导”上厕所放了热量,被风一散,我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被几个人的耳朵错提到了,然后这几个人通到街上,互相问,”‘领导’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听情楚。”
“我也是一一组,还能说什么呢1”“我想也是说的那事。”
街上有了嚷间的人声,这声音款引出了其他的声音和人,人多了,不知谁完喊一声,“走到河边去!”
手是,人群就向问边腾去了。
顿亚提了木桨,**上身,立在棚子门口。“谁敢过来,就解碎地的脑装!”
人越越多,但没人敢冲上去。都用渴求的目光寻找“领导’呢?不是他叫我们来抓人的吗?”
“他是公家人,都不敢带头惹水罗城的巫婆,我们出啥风头?”
“都说‘领导’来了,可到了河边,啥都没有!”
“筏子客,别那么凶狠!你爹是水罗被人的巫术害死的,你还护者她!”
“小伙子家,见了女的就忍不住馋?古书上的妖精都长得好看!”
“筏子客!水罗城女人心比最毒的蛇还毒,比最硬的石头还硬,比最冷的冰块还冷,当心‘施拐’,把你的魂儿勾走”
顿亚一声不吭。
黄野儿也在人群中,狠狠地盯着顿亚,想:我爹被抓时,他躲远了又远。现在,为了一个狐狸精,连命也敢拿出来拼。昨不让毒蛇咬他呢!
顿亚忽然说话了。
“我的命是我爹给的。生在我,死在我,与你们不相干的!在虎豹口我没有亲戚,太阳底下除了我的影子,再没人同我有瓜蔓连着。我的棚子里有一个水罗城女子,咋看也不像巫婆的,虎豹口哪有一个长得像她好模样的?谁想要抓走她,行,先把我的头取下来再进棚子!”
人群被镇住了。
没有“领导”出面,即便顿亚让开路,也没人敢进去动蚩雪的,谁愿意给家里招来灾祸呢?水罗城人的报复心强,水罗城人的魔法最厉害。谁都知道一个神乎其神的传说一有个商人,得罪了一个水罗城男人,那男人恶狠狠地说:“我会叫蛇晚上去吸干你三个儿子的血,吃尽他们的肉!”商人不信,就说:“我给院子四周放了火,蛇还能进来吗?”那人愤怒的说:“等着瞧吧!”商人回家给四面堆松枝,点着形成一个火圈,包围住了院子。火刚着,就爬来许多粗细不同的蛇,却不怕火,径直投身火里,爆炸了。后面的蛇还向熊熊大火里扑去,火势越来越小,蛇快要越过火圈了。商人急忙把三个儿子分别扣在三个大缸底下。刚弄好,蛇就从四面爬来,朝三个缸围去,到跟前时皆缠住缸,不大功夫,缸就被蛇缠裹了多少层。商人想:反正蛇进不了缸的!待蛇撤完,搬开缸,见里面是堆灰。
这故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从来没有人去考证。虎豹口长大的人,从小就晓得这故事,并从大人的嘴里得到教训:见了水罗城人不要乱说乱笑,不要朝他们的背影扔石头,不要给问路的水罗城人指错方向....所以,那种恐惧似乎有了很深很长的根,拔也拔不去,砍也砍不断。
站在河滩上的人不由得想起这传说,心里都有些怯,正欲退回去,不知谁喊一声:
‘领导’来了!”
众人向远处看,果然“领导”背着手慢慢走来了。
“领导”叫什么名字,具体从哪里来,虎豹口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即便偶然听见了,也会很快忘掉。但是,虎豹口的每一个人,都晓得“领导”这个人在镇上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虎豹口在历史上经受过多少次劫难,可以说这里生活的人都能坦然地接受各种意外的变故和突来的灾难。譬如地震、兵灾、土匪抢劫,他们认为那是免不了的,就像人再荣贵最后都得撒手而去一样。但是,另外一些事物,却仿佛是他们的娄星,水罗城人的“施拐”即是一例;另外,就是对公家人“领导”的敬畏。“领导”虽然不会“施拐”,也不会“可顶”,但是他的身上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光晕使虎豹口人折服。
这威风从何处来?
谁也说不清。“领导”不像以前的官,鸣锣开道,前呼后拥;也不像以前的官一样拍醒堂木审问犯人。但这人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威慑力量。刚来到虎豹口,所有的人都感觉那种威设力量的存在,特别是发生了几件事后,人们就更敬畏了。“领导”刚来虎豹口,就打听红木房子的事。也许来这之前他就知晓了些。那时,红木房子在空了两年后住进了一个很俊的疯女子。谁也不知道那疯女子从哪里来,具体是哪一天到达虎豹口的。不过,人们都注意到这个疯女子的存在。这女字不知得了什么病,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清楚,时而糊涂,你要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会说:“朵朵。你家在哪里?”
她翻一翻眼睛:“在天,上。”
“你要去哪里?”
“去天上。”
看她神情,全然没病的;但冬天还穿了单衣在雪地里赤脚走,谁会疑心她是假装呢?好好的人,装疯卖傻干啥?
当时代管虎豹口的是黄野儿爹。因为黄野儿爹最会唱歌,曾是虎豹口人心目中的能人,推举时,自然就是他了。疯女子住进红木房子他也没去干涉,反正不是水罗城的女子。现在国家也不允许吃“香水梨”了,所以,每日还打发黄野儿用竹篮装了食物乘顿亚的羊皮筏子悄悄地送给她。谁知这事就让公家人知道了,要定黄野儿爹的罪。黄野儿爹是浪过世界的人,什么样的浪头没见过?“领导”主持大会审问他时,面不改色,从从容容,早把生死置于度外,说:“虎豹口的人不唱歌,谁相信?唱了多少代的歌,现在的太阳投变成方的,就不能唱了?那女子疯了,给一口饭都不行吗?”
“领导”厉声说:“你唱的是黄色歌曲!内容是肮脏的,什么‘肉’呀,‘花’呀,都是封建流毒!”
“摸摸你的裤裆里,看长肉了没有?”
“好大的贼胆!你和反动派的女子勾搭,想干什么?你纵容妓女卖**,罪大着呢!”
黄野儿爹就被绑走了刊问边,黄斯L爹回过头来朝黄野儿说,“女儿,爹去了怕回不来,能活下去就话,活不下去了就跳河,生死都一样,没啥可怕的!”
说完唱起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