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万事俱备,只差收购公司了。”江簇簇单手叉腰,想想自己的美好前程,觉得身心舒畅。

余遄在心里盘算着他们的进度,配合点头:“很快了。”

江簇簇以为他说的很快是个笼统的概念,却没想到是真的快。

最近她的小日子非常愉快,每天在家打游戏、养崽,带着崽一起打游戏,朴实无华到师漱漱跟方暮上门找她商量事情时都快看不下去了。

“要不要出去遛弯?”方暮推推眼镜,问她。

江簇簇跟方暮的友情来得很仓促。

方暮是梁奶奶爱人的学生,从大山里走出来,梁奶奶爱人惜才,老两口帮她在林城站稳脚跟,她又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事业。

后来梁奶奶爱人不在了,方暮每年也都要腾出时间去探望这个对她嘘寒问暖的师母。也是因为这样,她们才能碰上。

方暮没有愧对她的老师,技术站在这个世界的领先地位,只是缺一点创新的灵感,江簇簇就是在这个微妙的时间带着师漱漱出现在她面前。

江簇簇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负责成为她和师漱漱沟通的桥梁——

拿出手机,拨通视频电话,打了两人措手不及,只能双双露出营业微笑。

是个不靠谱的。这是方暮对江簇簇的第一印象。

可等她跟师漱漱深聊之后,当即给江簇簇滑跪。师漱漱的技术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类该有的高超,有些框架是她们考虑过,但从未下手去做的。

“簇簇我啊,就是个大学肄业学历任嘲的小宝贝。”江簇簇托着下巴,笑眯眯又坦然地跟她说起过去,“年轻不懂事,总觉得世界尽在我的掌握,结果好了,现在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情况。”

看着她转来的大笔资金,方暮沉默了。

方暮上学时专心学业,毕业了就专心搞事业,对于江簇簇和余遄的那点事丝毫不了解,甚至口出狂言:“我觉得余遄配不上你。”

江簇簇当时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知音:“我也这么觉得,他年纪那么大,虽然保养得不错,可是身份证不会骗人。”

余遄:?

余遄没忍住加入谈话,隐忍道:“可以不爱,但请不要伤害。”

就是那么点争分夺秒的时间,江簇簇跟方暮刚刚建立了不怎么牢固的友谊和金钱关系,她就去录节目了。

中途几次三番麻烦方暮,她也毫无怨言。

江簇簇看着眼前打扮得格外端正的方暮,果断摇头:“不去,天气好热。”

朋友要继续做,让她顶着大太阳出门,那不可能。

友善的余遄帮忙指了条明路:“你们可以去花房逛逛,丛丛刚好在上美术课,看看她画得怎么样了。”

江簇簇不情不愿地被方暮和师漱漱联手拖走。

“你一直都这么懒吗?在村里也是,能躺着不坐着,每天除了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剩下时间居然都是用来躺的?”方暮难以置信道,“你才二十多岁,最该去好好看世界的年龄。”

“她就是这样,别人的躺平可能是指心理上的躺平,簇簇就不一样了,是指心理和生理双重的躺平。”师漱漱帮江簇簇解释。

“躺平是一种生活态度。”江簇簇理直气壮道,“我看你们干活儿干得不错,作为投资人,我躺一下怎么了,毕竟你们的活儿我也不会干。”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方暮打量这个新朋友,脑壳疼。

花房里,丛丛正在老师的指点之下为花花草草上色。

丛丛画得不错,就是上色很有自己的想法,奶绿色的天空,五光十色的花簇,五彩斑斓黑的土地,三个大人理解不了小朋友的审美,纷纷打出问号。

“这应该是外星的世界,”丛丛深沉地解释,“尚老师说,在地球之外,有着无数颗星星,说不定有很多都和我们一样,拥有生命。”

几个大人纷纷点头,美术老师尚德明坐在一旁哭笑不得,问丛丛:“那你跟妈妈和几位阿姨解释一下,这幅画是不是有原型的?”

丛丛点头,指着不远处:“我就是照着那里画的。”

是她微观生态瓶,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架子上,其中深绿浅绿一片,就是没有奶绿,更没有五光十色的花簇。

跟画上大片大片盛开的花朵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江簇簇毫不犹豫地给女儿呱唧呱唧:“整挺好,丛丛的想象力非常丰富,能从微观生态想到外星世界。”

师漱漱紧接着跟上:“而且这画面也很漂亮,很……”

她卡了壳,脑子里飞速掠过各类词语,偏偏觉得词不达意。

一旁的方暮补上:“充满活力,并且很新鲜。”

丛丛被妈妈和两个姨姨一起夸奖,笑得见牙不见眼,却矜持道:“但我还有很多不足,会继续努力的。”

等课程结束,丛丛的美术老师凑到江簇簇身边,脸色有些为难。

两个沉迷技术无法自拔的人已经感受不到外界的风雨,丛丛下了课,开始近距离研究她的花花草草。

江簇簇看着她,问:“尚老师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趟,是黎汤让我来的。”尚德明看着江簇簇,眼神有些奇怪。

江簇簇不明所以,跟两个人交代了一声,就带着尚德明往花房外走。

“黎汤是问堂妹,她听说你们在查尚家的事,托我来给你捎个话。”尚德明知道她担忧什么,解释道,“一切纯属巧合,我们家已经在林城定居多年,但我比黎汤大一些,有些事情可能会比你们调查来的更清楚。”

这位老师也是余遄亲自找来的,江簇簇倒是没想到,这也能跟黎汤扯上关系。

黎汤原本不叫黎汤,应该叫尚德馨,她的父母当年在林城白手起家,连带拉扯了尚德明的父亲。

两口子只有一个女儿,因为忙,没打算要二胎,对待唯一的女儿自然如珠似玉。

他们尚家所在的小山村,没人觉得把女儿当奴仆、等女儿长大后作为儿子娶媳妇的物件卖出去有什么不对。

黎汤的父母已经尽量做到财不外露,可她父亲心善,同样也想着拉一把老家的亲戚们。黎汤还有个亲叔叔,老婆结婚后一举得男,黎汤的爷爷奶奶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逢年过节他们一家三口回家,势必要听老人的车轱辘话,明里暗里要求他们多多帮助弟弟一家,以后更是应该把家产都交给尚一龙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

好在黎汤的父亲尽管有些愚孝,有些道理还是明白的,始终没松口。又一次不欢而散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在返回林城时出了车祸,一家三口只剩最小的黎汤。

当年黎汤才六岁,受了严重刺激后,前尘往事皆抛。家产被爷爷奶奶名正言顺地夺去交给二叔,她又什么都不记得,只当自己是他们家的亲女儿,为此任劳任怨,直到现在。

江簇簇沉默着,消化了一会儿才问:“黎汤还是不记得吗?”

尚德明摇头:“她原本是托我来打听你们为什么会去村里,如果是因为尚一龙之前做错了事,希望你们能放他一马。”

事情变得奇怪起来。江簇簇打量着尚德明,问:“那你呢?你来又是为了什么?告诉我这些想做什么?”

“黎汤原本应该人生辽阔,已经被他们毁了前半辈子,我们能帮黎汤的太少,我想来试试,你能不能帮她。”

尚德明没有遮遮掩掩,大大方方把自己的算盘说出来了。

听得出,她是真的在为黎汤考虑。

江簇簇摸着下巴:“慷他人之慨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知道,”尚德明洒脱一笑,“但是听黎汤的意思,尚一龙得罪你们了,我倒是希望你们能从重处罚。”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江簇簇没给她确切的答案,谢谢倒是说得很诚恳。

跟黎汤无关,而是余遄拿回来的消息里,那些难以解开的谜题似乎被补充得更完整了。

送走所有客人,江簇簇总算有功夫跟余遄坐着好好谈黎汤一家的事。

她把尚德明说过的话一股脑转述给余遄。

“所以,黎汤的父母有可能被叶家和黎汤的叔婶联手害了。”余遄翻着眼前的资料,神情凝重道,“这案子是当年的悬案,肇事司机没抓到,黎汤失去记忆,没人再去追究当初的前因后果。”

“而且,”江簇簇顿了顿,“叶氏在那一年扩大规模,尚一龙父母又不停进出叶氏,每次去了之后都能拿到一笔钱,他们公司也是靠着叶氏活的。”

“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余遄垂下眼,舒了口气,“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无法证明咱们的想法是对的。”

两人对视一眼,这件事似乎再次进入了死胡同。

“十几年前时没有监控,连档案都是手写,想要找到线索难于上青天。”师漱漱翻看着他们搜集来的资料,提出自己宝贵的意见,“我倒是觉得,可以从近年入手,我不相信他们叶氏干干净净。”

江簇簇等的就是这句话,目光期盼地望向师漱漱。

师漱漱这才发现自己着了道,故作生气地拍拍她:“好你个江簇簇,咱们这关系还需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吗?”

两人离开书房,录节目时师漱漱送她的那本科普书被主人遗忘在宽大的桌面上,和余遄的许多资料放在一起,毫不显眼。

黎汤的家事,她们除了用最笨的方法,沿着以前老旧的高速路开启广撒网式搜索,看能不能碰运气找到当年的当事人,师漱漱也在竭尽所能帮她们寻找叶氏如今的漏洞。

大概尚德明跟黎汤说了什么,江簇簇不久后就接到黎汤的电话。她没跟江簇簇约在家,而是一个老旧的茶馆。

江簇簇到时,茶馆的舞台上响起吴侬软语,和袅袅茶香融合在一起。

看着黎汤抵到唇边的茶水,江簇簇又看了一眼她仍旧缠着纱布的手,劝阻道:“医生是不是说不建议喝茶?”

黎汤点头,手腕一转,把茶杯里的东西展示给江簇簇看:“是白开水。”

“因为家事打扰你,还用了那种手段,对不起。”黎汤看着她,目光真诚。

江簇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能理解你身为姐姐的顾虑。不过他好像当晚就被人领走了,毕竟做的也只是破坏小孩子东西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构不成什么大错。”

听着江簇簇微妙的语气,黎汤温柔道:“我刚进公司时,听大家说你是个想爬叶珩床的人,但是上位没成功,被他送去给余遄和亲。”

……?

此前没从王良嘴里套出来的话,倒是以意外的形式得到了。

“叶珩说你傻得可怜,在我看来,他才傻得可怜。”黎汤垂着美颜,盯着茶杯上的花纹,跟江簇簇说着琐碎的小事,“不过我进公司晚,那时候你已经退圈了,叶珩签下你的目的就不纯粹。”

江簇簇点头:“我猜到了。”

“我手里有证据,他这些年的很多所作所为。”黎汤突然抬眼望着江簇簇,目光如炬。

“……你们不是两口子吗?”江簇簇不敢完全相信黎汤,哪怕她们也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

“这次给你签综艺,是叶珩的主意。他想借这个机会把你的名声彻底弄臭,这样余遄的公司也会跟着受影响,以此达到打击余遄的作用。可你在节目里风评越来越好,他就给余遄制造绯闻,从这里下手。”

黎汤掌握的秘密还真不少。江簇簇仍旧没说话,没人亮底牌,她也不知道黎汤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

“参加节目之前,我从没想过我可以反抗父母,可以拒绝给他们钱,拒绝他们所有的无理要求。”黎汤又平静下来,话题非常跳跃。

江簇簇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她说。

“那天的梯子是我弄坏的。”

……好一个狼人自爆,江簇簇之前已经猜到,当凶手真的把这件事摊开,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在黎汤也不需要她的回应,解释起她的心路历程:“去参加节目之前,叶珩就想让我帮忙排挤你,让你没办法以最完美的状态去录节目。可我到了之后才发现,你应该是不会被我的小动作动摇。”

“可我被你动摇了。”黎汤低声说,“那天晚上你为了她们才跳下去的吧?”

江簇簇眨眨眼,手里摩挲着光滑的茶杯。

“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对,那时真的很嫉妒你。明明我的名气比你大,为什么她们宁可跟你一起玩都不理我呢?后来我偷偷观察你们相处,才发现,我可能真的不讨人喜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跟喜不喜欢无关,你看上一期,你努力了,大家也熟悉了,自然而然就融到一起了。”江簇簇总算开口,暗叹道。

“所以我很羡慕你。”黎汤低着头,话题回到一开始,“我在村里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是她告诉我,最近去了好几拨人问我们家的情况。”

江簇簇敲桌子,抓住重点问:“好几拨人?”

“对,我也不确定其中有没有你,所以用了那样的方法试探。”黎汤诚恳道歉。

看着她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忐忑来,江簇簇心里有些触动:“没关系的,如果你觉得咱们现在算得上朋友,以后遇见这种事情直接问我就好了,不用拐弯抹角这样麻烦。”

她眼里的惊喜不似做假,黎汤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她:“这是我这些年得到的所有资料,你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希望等你成了盛世的老板,能让我继续以公司的名义缴纳五险一金。”

……?

这是一个总裁的妻子该说的话吗?

两人分开前,黎汤冲着江簇簇鞠躬,又深又重,格外诚恳。

江簇簇知道,这是道歉,也是道谢。

回去仔细看了黎汤给的资料,江簇簇总算明白她为什么执着要求交五险了。叶氏的烂账根本经不起查。

余遄表情更复杂,像是……痛惜?

“本来以为是个可以入眼的对手,结果居然是这么一个草包。就算咱们不努力,等不到你解约,叶氏应该就要倒了。”

这是余遄最走眼的一次。

叶氏自从叶珩接手之后,状态一直还算不错,加上盛世的排面,没人细想过华袍之下的虱子。黎汤这个文件袋,把一切都写得明明白白。

“叶珩这人很偏执,我建议咱们不要打草惊蛇,一把子解决了比较好,不留后患。”余遄思索着,跟江簇簇商量。

事情再次被暂时搁置,好在这次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丛丛不知道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密谋什么,只知道最近他们老是背着自己说悄悄话。

“江簇簇,”丛丛推开书房门,看着头抵头的两人,撅着小嘴开口,“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带我去天文馆和海洋馆?”

在丛丛心里,江簇簇已经逐渐失去信誉。

明明上节目时还说等回家就带她出去玩,眼看着时间过去了一天又一天,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你打电话去问爷爷奶奶要不要一起。”江簇簇爽快道。

关思婕和余明中都不是难相处的长辈,加上双方都有意修复关系,至少现在老两口上门不再提前打电话来问了,三不五时就会上门来瞅一眼宝贝孙女。

江簇簇怕丛丛说不清楚,跟着出去。

余遄收好文件,却摸出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

打开一看,居然是本天文科普书。最近正在恶补天文知识的余遄对此很感兴趣,打开书就看见首页熟悉的签名“Polaris”,连反写a的习惯都一样。

这个签名,余遄再熟悉不过。

是许多年前拿到钱款时见过的,那位神秘人就留下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单词。

他按捺住心头的震动,脑子里飞快分析着。

这本书不是他的,那只可能是江簇簇的。如果是江簇簇本人的,那么她是怎么在多年前拥有那么多钱的?又为什么要帮助他们家渡过难关?如果是别人送给江簇簇的书,那么这个人又是谁?

余遄起身,不停在书房踱步,等着江簇簇再次进入书房,他一定要将这个问题问得清清楚楚。他有预感,江簇簇一定是解开这个谜题的关键答案。

过了许久,门外始终寂静无声。

余遄坐不住了,亲自出了书房想找江簇簇。然而整栋主宅都很安静,像是无人在家。可不久前母女俩还合计着给他爹妈打电话。

打电话?

余遄给管家打了个电话:“簇簇和丛丛呢?”

“丛丛说要去海洋馆,他们打电话邀请了老爷和太太,四个人去海洋馆汇合啦,还说晚上不用留饭,他们直接在外面吃。”

……?

没有人在乎他这个赚钱工具的感受吗?真的没有吗?居然连个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带着丛丛在路上的江簇簇总觉得忘了点什么,检查好随身携带的包,没有缺任何东西。江簇簇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有些期待这次的全家出行。

全家?

江簇簇想起忘记了什么,她果断甩锅给丛丛:“宝宝,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出来忘记了什么东西?”

丛丛茫然摇头:“东西都在妈妈那里了。”

“崽啊,”江簇簇幸灾乐祸道,“咱们忘记邀请爸爸了。”

小姑娘的眼神从茫然逐渐变焦到震惊,捂着嘴巴道:“好像还真是,那要给爸爸打电话邀请他吗?”

“你自己做决定吧,无论你想怎么做,妈妈都支持。”江簇簇暗爽,顿觉自己赢了余遄一次。

丛丛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想了许久之后才握紧拳头:“那还是算了,等下次吧,爸爸肯定在家忙工作,不一定愿意出来的。”

江簇簇满意点头,安慰道:“而且咱们马上就到了,总不能让爷爷奶奶也跟着等爸爸吧?”

车子转弯,海洋馆的大鲨鱼已经近在眼前,丛丛完全不记得自己爹是谁了,兴奋点头:“我还是第一次来海洋馆。”

江簇簇附和道:“我也是第一次来海洋馆。”同时在心里为余遄点了根蜡。

关思婕和余明中比她们到得早,看见她们,率先甩出来两个纸箱:“这是网购来的水果,很好吃,你们也拿走一些。”

只有余明中还惦记着好大儿,目光往车上瞟了好几次,慢吞吞地开口问道:“余遄没来吗?”

母女俩脸上顿时写满了心虚。

关思婕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笑着拍拍余明中的胳膊,解围道:“你儿子你还不清楚吗,现在有功夫天天家里蹲,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母女俩松了口气,看着老两口浑不在意的模样,直截了当地转移话题:“那咱们进去吧?”

暑假里的海洋馆人满为患,关思婕和余明中是这里的常客,带着她们灵巧地躲过人群,从人最少的地方开始玩起。

“这个海洋馆很多年了,余遄小时候我们就经常带他来,前几年翻修之后生意更好了,可惜我们孩子长大了。”关思婕面上有些感慨。

啊这……

江簇簇开始思考怎么安慰关思婕,就听她说:“好在没了儿子,还有爸爸陪我。”

……猝不及防的一口狗粮冷冰冰地往脸上拍。

上次在游乐场见过他们老两口之后,江簇簇对他们的感觉就有些微妙——

他们把江簇簇对中年人的刻板印象完全打破了。

这也有好处,比如现在,坐在海底隧道的小车里,她们母女俩是最大受益者。

丛丛的小脑袋如同一根拨浪鼓,四处摇晃着看周围的景色。

“那个是鳐。”小朋友的脑袋贴在玻璃壁上,眼花缭乱地看着巨大的生物缸,尽职尽责地做着妈妈的小导游。

“妈妈,咱们能在家里见一个这样的隧道吗?”

……不太刑。

没等江簇簇拒绝,丛丛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大鱼还是小鱼,都应该属于大自然。拒绝动物表演,从我做起。”

三个大人面面相觑,这崽格局怎么突然打开了。

江簇簇点头:“行,这个海洋馆好像有人鱼表演,要不要看?”

老两口仔细给丛丛家讲了人鱼表演,还给她看了他们之前来拍的照片。丛丛忙不迭地点头,眼里全是羡慕:“那些人鱼哥哥姐姐是不是可以近距离接触到里面的鱼?”

关思婕点头:“他们要在里面表演的。”

丛丛眼里亮晶晶的,问:“那我长大能不能当人鱼?”

……?

这个小霸总也太不坚定了吧!

“可以,等你继承了你爹家业,可以再来海洋馆打一份工。”江簇簇摸摸丛丛的脑袋,笑眯眯地鼓励她,“这样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人鱼霸总了。”

丛丛她信了,看人鱼表演时也格外专注。

水里一男一女旋转、翻滚、嬉闹。江簇簇的视线盯住男人鱼的腹肌,久久难以离开。

丛丛也入神地盯着,看见男人鱼把远处的女人鱼扯进怀里,她点了点头。只要她力气够大,以后也能这样接住妈妈!

一场人鱼表演结束,丛丛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们慢悠悠走在人群里,四周是闪着光的水母。丛丛对动物类的了解基本都是通过看书来实现,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每个都要认真看看,看不懂的就让江簇簇给她读。

等他们从海洋馆里出来,两侧的路灯已经亮起。

余遄已经死皮赖脸地先一步到达江簇簇订的餐厅,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等着,丝毫不怕自己被认出来。

他托着下巴,目光在餐厅里逡巡。

这家店还是他介绍给江簇簇的,会员卡也是他给的,这人倒好,借花献佛。

正是饭点,这家餐厅人气很旺,加上出了名的私密性好,看着眼前的女人和她身边不修边幅的男人,余遄下意识伸手挡住了脸。

那女人对人的视线很敏感,转头望向大厅,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很快跟服务员核对信息,带着她身后的男人进去了。

是黎汤。她身后的男人倒是没见过。

余遄想了想,还是给江簇簇发了条消息,建议她动用一点高科技手段查查那男人是谁。

没能收到江簇簇的回复,她人倒是很快到了。看着有说有笑的一家四口,余遄绝不承认自己很酸。明明他才是他们的饭票,连个一起出门游玩的机会都不给。

关思婕和余明中带着丛丛走在前面,余遄扯住江簇簇,小声跟她说:“发的消息看到了吗?”

对上她茫然的眼神,余遄直接把事情说了:“我刚在等你们时看见了黎汤带着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进来吃饭。”

江簇簇的神情凝重起来:“她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咱们?”

此时,同一家饭店的包间里,黎汤脸色苍白地望向对面。

这男人说他叫何望金,是……当年她父母车祸的目击证人。每个字她都能听懂,可合在一起,黎汤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尽管儿时的记忆早就已经没有,黎汤这些年来一直忍受尚家的压迫,就是因为他们在自己记事时对自己尚且有点亲情。

妈妈会面容柔软地哄她睡觉,爸爸也会关心她成绩怎么样。尽管这概率如同中大奖,黎汤仍然惦记着他们这点好。

现在却有人跳出来说,她的父母另有其人。黎汤有些难以置信,却又觉得……很合理。不然怎么解释,她的父母总是毫不犹豫就把她推出去的这个举动呢?

“抱歉打扰黎女士了,”何望金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女人,叹了口气,“当时因为我的一时胆小怕事,毁了一个家庭,是我的错。”

黎汤的指甲扣进手心,看着对面的男人。

何望金是通过《爸爸不在家》节目组联系上她的,黎汤原本以为是节目组有什么问题要找她,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玄幻的事。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有五六十岁,像是跟她父母年纪差不多大。如果不是他满目哀切,她可能已经离开了。

黎汤一家出车祸时,何望金还不到二十。那时还没清晰的高速公路概念,他们家就住在距离那条路不远的村里。那时还没有点亮城市的路灯,在马路上疾驰的车辆,出事的不少。

一二十岁的男孩,最爱成群结队出门探险。村里有小孩救过出车祸的人,也因此赚了不少“外快”,大家干脆在晚上时出去遛弯儿,哪次运气好,救了这些有钱人,就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感谢费。

那天的何望金跟朋友出门捞鱼,回来时正好听见一声巨响,他们对视一眼,赶紧跑过去。

现场只有一辆损毁严重的车,他们到时,刚好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离开,甚至还回头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何望金直觉不对,拉着朋友躲在路边的杂草丛里,旷野之中只有少年人激烈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何望金跟朋友总算赶直起腰,那鬼鬼祟祟的人早已不见,只剩下燃起火星的车。

他们探头望去,车前座已经挤变形,车里的男人满脸都是血。后面的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她姿势怪异,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

这场面不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孩能处理的,恰好此时又有一辆车经过。

他们赶忙挥手拦车。

司机是个好心人,见了情况,跟他们一起想办法救人。

后座的女人也没了呼吸,她怀里是个双目紧闭的小女孩,也是唯一的幸存者。

那小女孩是被何望金亲手拽出来的,他看着那张苍白的脸,颤抖着手在她鼻下试探,皮肤温热,也有呼吸。

后来除了警察几次三番上门,还有两拨人来询问过情况。

“那对夫妻好像是什么大老板,来找人的那群看起来脸上笑眯眯的,谁知道是来寻仇还是道谢的。”

何望金和朋友都记得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加上自从那车祸之后,一个平时几乎没人注意到的村子时不时有人出入,探查这件事,他们后知后觉地选择闭紧嘴巴,免得招来什么麻烦。

这么一闭,就闭了十几年。

何望金自这件事之后,时不时深陷噩梦之中,再想去找人说清楚,偏偏他又没看见那男人长什么样,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人跟车祸有关系。

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何望金良心不安,干脆辞别家人,背上行囊去了边疆支教。

他平时在边疆的村落里深居简出,除了上课,极少出门。

这次出门是因为母校让他恩师再三邀请,他才从边疆来到林城。离开之前,村长刚好联系他,说有说节目组想借用房子,他的比一般村民家的条件都好,问他愿不愿意借。

何望金干脆答应了,却不想在即将离开林城时,会看到记忆里那张脸。

他平时从不关注娱乐圈,还是看社会新闻时看到黎汤那张脸。

一瞬间,何望金满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按住疯狂跳动的心脏,他做了个决定。

想知道这个女孩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想知道她有没有被寻仇。何望金甚至还差了她的信息,却发现她姓黎,而非记忆里的那个“尚”姓。

但这是个机会,何望金想,如果再错过这一次,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他联系村长,又辗转联系上节目组。推迟了回边疆的时间,只为见这个幸存的小女孩一面,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