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轻启,似乎绕着皇城走了许久的路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井危率先落下马车去,回头又将自己的手递给了李思赞,“下来,到了!”
李思赞微微红着脸,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满心欢喜的放在了井危的手心里,而后轻声一笑,对着他道,“可算是到了!”
下了马车,李思赞抬头望着高高的匾额,那几个字飞扬跋扈,飘逸潇洒,却一个字都不认得。
被井危牵着手,一路迈着石阶进了府内。
李思赞愣在原地看了许久,府院异常的阔绰,迎面是一片翠绿的竹子,岑天矗立着,一节节的青翠向上攀岩,挡住了头顶上那冉冉的烈日。
排在府院两侧的家丁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将身子俯的很低,纷纷默不作声,只听得见前头那个领路的管家脚步微微错乱着,许是身体欠佳,还发着一阵闷闷的咳声。
李思赞睁大眼睛打量着陌生的府院,眼前一幕幕的烂漫景象疾驰而过,仿若走过一遭又一遭的仙境,最后上了一座竹亭,才停住了脚步。
“真美!”李思赞赞叹道。
井危微微一笑,回首看向她,低头瞧着李思赞的脸颊,绯红镶在腮边,趁着她身上的长裙,相似一朵游戏在人间的仙子,她在他的眼中是那样的纯真和剔透。
井危抬起手指,微笑着捏起了李思赞的纤细下巴。
李思赞双颊更加红了,可仍是倔强的迎着他的动作微微扬起下巴,仰头望着面前谪仙一样的男子,他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却又触手可得,是什么样的力量叫她这样不惜一切的代价跟着他来到了这里,又是什么样的力量叫她忘记了当初对花顾的奋不顾身?李思赞全然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面前这个男子,是她心动的,心念的,心痴的……
李思赞眸子一颤,瞧着井危嘴角的笑渐渐的收敛,而后放下了她,别过身去望向了那边的花池。
李思赞正纳闷着,那等待了许久的轻轻一吻没出现,却等待来了刚才在酒楼的那个女子,她换了衣裳,头上的配饰也卸下去了,只着了一件白素的长衫,松松的穿在身上,游走在烂漫的花海中,美艳不可方物,这是李思赞所能寻找到的最美好的词语了,那女子是李思赞见到的最美的女子,挑剔不出一点瑕疵。
李思赞看的痴了,竟然忘记了自己在这里是这样的多余,因为人家才是一对儿啊!
或许,在井危眼中,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另一种口味,因为相比较那个娇小可爱的南湘,再比较眼前这个美艳高贵的女子,她李思赞就是一个小丑,又脏又没品。
“爷!”那女子直接走到井危跟前,似乎都未曾看到李思赞一般,对井危微微屈身,不待井危发话,就贴着井危走了过去,亲昵的搂住了井危的手臂。
井危没有挣脱,更没有躲闪,任由那女子那样固执而亲昵的搂着,静谧了片刻,井危从那头转头看向李思赞,“留下来。”
李思赞一怔,轻轻蹙起的眉头上写满了疑惑,因为她看到的不是井危的真心,更不是井危的祈求和欣喜,而是一种无法言状的自信和势在必得。
好似她李思赞就是一个他必须要得到的兵器,是他井危已经看中了的一件茶具。
李思赞微微张开口,满肚子的疑惑就要倾囊而出,却在井危推开了那女子的手的的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了。
“你跟我来。”井危又一次伸出手来,牵住了李思赞已经额汗涔涔的小手。
李思赞感受着那只手上的温度,和手掌内传来的一份淡而薄的安心,叫她失去了抗争和挣扎的力气,“井危……”
“别出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井危走在前,拉着李思赞向前。
身后就是那个被仍在那里的白衣女子,她的神情依旧是淡漠的,不温不火,更没有因为井危牵住了李思赞的手而有任何不一样的变化。
李思赞不住的回头张望着,打量着,行到回廊的转角处,那女子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随着一颗泪水留下,顷刻间泯灭了。
李思赞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很想挣脱出井危的手跑过去看一看,可那只手固执的被井危牵着,握着,叫她如何都没用勇气去松开。
被井危一路牵着走到一处满是游鱼的河池边上,井危忽然转身,笑着问她,“可喜欢?”
“啊?”李思赞惊讶的抬起双眸,那眸子里噙满了疑惑。
“小家伙,我在问你,可喜欢?”
顺着井危的视线,李思赞看向正在河池内游玩的鱼儿,她眨巴了两下大眼,想起追着井危的时候烤熟了河池里的鱼送给井危的场景,不由得心底一阵激**,“井危,你,你都记得……”
“呵呵……”井危突然很是欢愉的笑出声来,“我自然记得,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记得,只是不想,小小的你却是这样的厉害,一下子就闯了进来,害的我不知要放你走,还是要留你在身边。”
“什么意思?”
“呵呵,你可想留下来?”
“我……”李思赞迟疑了。
她想留下来还是要走?自己也蒙住了,是呀,她是多么的想和身边的井危在一起,厮守终身,相亲相爱,可是……
可是什么呢?
李思赞自己在也纳闷着,是因为他的深不可测还是他的若即若离,那些伤害,那些谎言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弄清楚明白。
“我,我是谁?”李思赞想了许久,到头来却只是这么没有用处的一句话,她想问,她在井危心底是谁,可是那都不重要了,因为她不是他井危的唯一。
“你是我喜欢的人。”井危说的干脆,说的轻松,更是说的简单。
喜欢她。
李思赞微微垂眸,羞红了的脸颊上渐渐的敛起了一丝淡淡的光晕,她是多么的欢喜和雀跃啊,她喜欢的井危正巧也喜欢她,这该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了!
那其他的都还重要么,自然不重要了。
“我留下来,你,你愿意吗?”李思赞也在诧异为何自己在担忧他的想法,明明是他要求自己留下的啊。
“呵呵……”井危没有回答,畅快的笑着,那笑声甜美异常,听在李思赞耳中是那么的自在逍遥。
李思赞也跟着笑了起来,拽着长裙在原地打转转,“哦,真开心,井危喜欢我,井危喜欢李思赞。”
李思赞想,自己年纪一大把了,可得到真爱的时候她还会像个孩子一样这样手舞足蹈,那是中发自内心的喜悦,叫她浑然忘记了曾经的忧伤和不快,因为只要喜欢,那些都不重要了。
李思赞想,她现在都可以为他去死了。
那还有什么是可顾及的!?
“走,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井危这次没有握住李思赞的手,而是兀自抬步,率先走了。
李思赞还沉浸喜悦之中,只愣了那么片刻,就跟着他的脚步颠颠的跟了过去。
这个府院真大啊,大到李思赞以为就要在里面迷路了,可算是到了一处竹楼。
竹楼很高,很大,两排的竹楼中间架空了一座竹台,彼时天色薇薇发黑了,上面燃了几只火红的火烛,跳跃的火光照亮了方许大的地方,也照亮了里面那些清脆而美艳的摆设。
闻着一股幽香,李思赞裂开嘴笑了,“有好吃的。”
“走吧!”井危低语,拉住了李思赞的手腕,听着那闷闷的脚步声,停在竹楼之上,井危对她道,“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李思赞甜甜的笑着,对他点点头,仰头看着井危撩开曳撒,快步急行,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转角处,“有急事吗?”李思赞冲着那个消失的背影大声问道。
井危没回答,等来的却是那个一直在前边引路的管家,“姑娘,公子有急事,去去就来,您先用膳!”
李思赞轻声哦了一下,却没落座,提着长裙,在住楼上,漫无目的的行着。
“咦?”李思赞惊异,抬眸间看到了那个白衣的女子,她的发髻披散开来,在微风之下浮动,脸上的妆容已经卸下,气质依然,只是少了一份惊艳。
女子从竹楼那边的木门出走过来,脚步轻缓,“你叫李思赞?”
李思赞对她点头,“你叫什么?你是井危的什么人?”
“李菁,与你一样,是井危的女人。”
李思赞被戳痛了一下,微微抿嘴,没说话。
“好诗!嘿嘿……”李思赞不禁赞叹,尽管她听不懂。
“好诗,的确好诗,这是井危当日在我花满楼中题字的诗词,呵呵,多么生动的形容,寂寞深闺,恨更长。呵呵……李姑娘,你也想做一个深闺怨妇吗?”
““自由,可这里没有自由,这里只有怨恨,和漫无边际的等待,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
“你可知井危是谁,我又是谁?”李菁问道。
李思赞竟然一点都不知晓,她知道,爱情有时候是盲目的并且叫她这个老妖精也跟着盲目了,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更不想去看清楚。
“呵呵,李姑娘,还是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为什么?”
“新人笑,旧人哭,人人更替,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空,你看!”李菁指了指那边飘渺的山,山雾缭绕,在微微发黑的天色下更添一种神秘。
“看什么?”
“那里葬送了多少孤魂野鬼,葬送了多少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痴傻女子,又葬送了多少像你一样奔赴刑场的傻女人。”
“我,我不傻,我只是喜欢井危。”
“呵呵……”李菁一丝冷笑,猛然转头,那精致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一个骇人的神情,不知瘦弱的她哪里来的力气,上前猛地推了一下李思赞。
李思赞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她踉跄着,扶住了围栏扶手,惊骇的望着她,“你,你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你,这样你就不会像我一样,我还会再多活几日,何乐而不为呢?!李姑娘,相信我,只有死才会解脱,相信我。”
“我不要,你走开!”李思赞厉声惊叫。
“不要挣扎,李姑娘,你不该到这里来,不该来。”李菁越说越惊骇,步步紧逼,最后将李思赞逼到围栏的一角,看着李思赞那张扭曲的笑脸,抬起手,尖利的指甲还是划破了李思赞的下巴,一条狰狞的血痕乍现。
李思赞身子一扭,抬脚就要踢过去,却忘记了那绊住人的长裙是如此的碍事,只轻轻一抬腿又被绊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