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遮清冷的声音传出,“花王爷,记住自己的位置。”
井危微顿,他紧要银牙,心中燃起了万道怒火,他记得两人当年的约定,他亲眼目睹了李思赞和沈遮的情分,他懊恼过自己当日放开李思赞,他努力着要追寻她,可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叫眼前的他夺自己心爱的女人,怎可忍?
就在井危动手前一秒,李思赞撒腿就往楼上跑,还笑着怪叫道,“动手吧,动手吧,最好你们两败俱伤,我李思赞就可以清静了,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王爷,为了一个乡野的女和尚大打出手,说出去叫人家笑掉大牙,你们打吧,打呀,打……”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立在回廊下的两人怒火渐渐平息,那边突然传来豆子的一声惊呼,两人的视线跟着豆子望向那边,只瞧李思赞的小小身影如一片飘零的树叶往楼下坠去。
“思赞……”
几乎就在同时,两个身影,一个雪白,一个湛蓝,相汇于半空中。
扭身之际,井危只对沈遮低语,“不要忘了你的话。”
伸出手的沈遮突然身子一滞,受伤的动作慢了半拍,李思赞落入了井危的怀中。
旋转落地,井危担忧的望着李思赞那张白如纸的脸,“思赞,思赞?”
沈遮心里明白,这是冲着李思赞来的。他不慌不乱不急不躁,只是示意众暗卫收保护好李思赞,至于其它,与他何干?根本没有心思去管。
然而,当井危的马车遭遇冷箭袭击向桥那边狂奔去时,李思赞却是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一手持折扇,一手紧握缰绳,就这么在踏击的泥泞中直追了去!
与此同时,沈遮的大马也向李思赞被敌军赶走的马车追去!
沈遮下令去保护李思赞,却仍旧中了敌人布置下的阴狠一步。
敌人埋藏在桥下,深深砍断了桥栏,阻截了沈遮等人的追逐救援,也将自己的大部分同伴留在了沈遮刀下,成了幽魂。
沈遮留了活口,那人却咬破毒牙自尽,沈遮知道这便是死士,虽然问不出分毫,却从那武功套路上看出,此乃余党余孽,就算是捉拿也审问不出分毫,于是下令杀无赦。
顷刻间,河流这边滚滚血色蜿蜒入河。断桥那边,追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深山老林里。
沈遮的瞳孔缩紧,手指攥成青白色,只吐出两个字,“搭桥。”
通到对面的路有很多,但却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他,耽搁不起,李思赞的身上的毒更是耽搁不起。
暗卫中有一人水性极好,于是他扯了根绳子,系在腰间,就纵身跳进湍急的河水里,在拼劲全力的挣扎中,终是在半个时辰后爬上对岸,累得人已经脱力,撑起身子,将绳子的另一边拉扯到树上。
还没等待绳子完全系好,沈遮已经是飞身而起,在暴雨中翩然地落在绳子上,以令人心惊的摇曳之姿向对面跳跃而去。
没有人知道沈遮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只是这暴雨中的绳索却是滑得如同一条泥鳅般,若非功底过人,实是难以过去。
暗卫们看着沈遮几个起起落落犹如一片惊鸿剪影般跳到了对面,只觉得一口气算是放下了,若主子有个意外,自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接着众人过河,五分之一过来了,五分之一还在爬着,另外五分之三却是全部掉入了河水中,纷纷努力向岸边攀爬着。
沈遮等不及他们,仅带了十余人就往深山里寻去。
大雨将马蹄印冲刷得没有踪迹,黑压压地天际令人浑身战栗,一个惊雷劈下,炸开了沈遮面前的大树,木屑四溅,树木扑倒在地。雷雨交加之际,飞起的木屑在沈遮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烧焦的痕迹。
暗卫看看天色,又瞅瞅身前的主子,心中一国之君,若是出了任何闪失他们如何回去交代,就是死也要护了主子周全,可无奈天色阴暗,前后路途艰险,又有杀手拦截,他沉了沉心思,于是冒死劝道,“主子,别进林子了,雨下得暴,太危险了。李小姐机敏,武艺也高,不会有事儿,我们……”
沈遮一摆手,示意属下闭嘴,眼睛直视前言,抬腿仍旧继续向里追去。
暗卫相互之间对看一眼,心里道,主子一向冷清,竟为了那李思赞不顾生死,实在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遮向来洁白的衣衫已经飞溅起黑色泥点,身形极快地穿越在山野间,一心要找到策马奔出的李思赞。
这边,李思赞已经追赶上受惊的马车,在马车眼看着要撞在石壁上前,伸手一抓,待井危拉了出来,直接飞跨坐到自己的大马上,在身后冷箭袭来时,策马奔狂奔,绕了半个圈后,钻入一隐匿的山凹处,一马,两人,皆屏住呼吸,待那追赶之人撤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这等时刻,井危却越发笑的开心了起来,他撇头看向李思赞,薄唇一抿,“你来找我?”
李思赞侧目不去看他,伸手推开他,冷嗤,“谁要找你,是,是我恰巧路过而已,你别自作多情。”
“好,那我走了,你在这里等着他来救你。”
“哎?!”李思赞伸手去抓,一角只留下一片冰凉的水迹在她手里,李思赞无奈的望着井危飞速窜出,跟着一声低吼也跟着出去,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已经消失的黑衣人再一次飞身扑来,手中的招式变换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头将两人罩住。
井危以战神之姿横扫黑衣人,却亦因对方高手如云而负伤累累。
待井危从血泊中抬起头来,李思赞已经被另一波黑衣人冲到了另一侧,雨重风盛,他嘶声力劫的呼喊,李思赞也丝毫听不到。
井危瞪着一双猩红的眼,拔起地上一命死士的剑就要冲过去,陡然耳边一声刺耳的尖叫,井危脚步一滞,却见豆子被一个黑衣人横身挡住了去路。
井危左右观望,犹豫再三,提步就要走。
“公子,救命,公子……”豆子的叫喊声从那边传来。
井危紧咬银牙,李思赞已经追着一个黑衣人冲出了山坡,他在过去追寻,怕李思赞独自一人中了圈套。
“啊……”豆子的一声嘶吼惊住了井危,他一声低吼,提剑斩杀了面前冲过来的黑衣人,健步飞奔而去,一把将豆子懒腰抱在了怀里。
豆子惊恐而苍白的脸上瞬间舒缓,她扑在井危的怀里,深埋着头,紧紧的搂着那个叫他安心的脊背。
黑衣人越涌越多,井危一面追着李思赞的脚步缓慢的移动,一面在黑衣人的包围中奋力厮杀,尽管如此,井危仍旧将豆子安全地护在怀里,直到将敌人全部歼灭,身体终是在残存的血痕中跌倒入泥泞。
瓢泼大雨中,豆子干净的莲花足拉起倒在泥泞土地中的井危,声线颤抖地扑向他。
人的力量真是难以估计,豆子竟以瘦小的身躯支撑起了井危,一步步极其艰难地向山洞中拖拉而去,却因掌控不住井危重量,而让受作的井危再次滑落到了泥泞中,倾倒前发出一声哼,“额,思赞……”
豆子的脸色白了又白,死死的拉住井危的手臂,“公子,我知晓你担心思赞,可我,我,我也需要你啊……公子,你忍一忍,我带你离开,我带你离开。”
疼痛合井危有片刻的清醒,在豆子咬牙支撑下,两个人终于进入到幽暗的山洞。
大雨渐渐变小,天色终是黑压压一片的压了下来,周围静得仿佛一粒汗滴落下都能叫人心惊肉跳,空气中夹杂着雨后的清爽,吹送而来的凉风如一只叫人舒心的手着酸涩的身体。
彼时,黑衣人似乎收到信号顷刻间没了踪影,李思赞看着已经咬舌自尽的受伤之人倒在地上,无奈的多看了两眼按着原路寻找井危的身影。
一路寻找,李思赞一面低声叫着井危的名字,隐约间她记得豆子的马车也在附近,可遥望四周,只有被雨水冲刷的杂乱无章的印记,没有了两个人的半点线索。
她在夜色中寻视,在厚重的雨雾后面似乎是看见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听见里面传出轰然一声闷响,身形一晃,快速钻了进去……
在李思赞进去的前一刻,沈遮寻李思赞至此,晓得若李思赞不是蠢笨之人,若是她没被抓,一定会隐身在山洞中等人过去寻她或是原路返回。他带着暗卫刚探测到此地,一发现此山洞,看着四周只有平坦的山道和陡峭的山坡,如若不出意外,李思赞一定带着豆子在山洞里等候支援,于是未加思索就悄然屏息探了进去。
在走到洞口处时,沈遮赫然听见里面有怪声响,只觉得步伐一沉,竟有千斤重。又听里面男子在丢了前亢奋沙哑地低唤着李思赞名字,当即如遭电击般拳头击在了土壁上!
在土地掉落的闷呼中,沈遮赤红双目,快速向里蹿去,那有形的杀意已变成一柄薄刀,只待要了那男子的性命!
然,眼前的一幕却令所有人都有些难以消化!
井危坐在稻草上,豆子如那拨了皮的洋葱靠在井危身上,两个人就这么紧紧地挨着,除却其他,若不是李思赞来的早了,或许下面的事情就不堪入目了。
谁也没想到沈遮竟然会带着一对人马进来,豆子瞬间僵硬成土块,连躲闪都忘记了。而井危则因那突然凌厉的杀气逼来时变得清醒,他浑身豁然一震,手中的折扇下意识的攥起,对准沈遮方向!
接着,李思赞的身形的从另一侧蹿了进来,直接与拿起折扇的井危打了个照面,那清秀的双眼忘记了眨动,就这么圆滚滚地看着井危以及豆子。
这么的场面李思赞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不由得脸红心跳起来,却怎么也挪不开眼,惊讶,震惊还是气氛,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感官和神经了,只觉得脑袋一阵嗡鸣,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