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危扭身而去,落在李思赞身边,上下打量,见李思赞无碍他才放下心来,而心思一撇,豆子却一身血红的倒在地上。
他懊恼的一声哀叹,弯腰将豆子扶起,“豆子,你受了伤?!”
豆子脸色雪白,对着他无力的笑,“公子,思赞无事就……”
“哎!”瞬间将豆子抱起,直奔马车,“你带思赞回去,我带豆子治伤。”
“……”沈遮站在原地,望着那驱车而去的井危眉心不展,而后望着依旧熟睡的李思赞忘了许久……
李思赞曾想过,她与沈遮站在夕阳西下,幻想着她与他之间有多么的匹配,站在一起可顶天立地,携起手来足可天下无敌。
可任何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脆弱,以至于他回眸之时对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她开始以为他讨厌她了。
想起曾几何时,她是如此的一心想要追寻她和井危的脚步,而此时,却是如今的场面,尴尬的叫她不知如何面对他,想起来曾经她与井危之间想起,就那么令人心酸。
她现在还是‘黄瓜’大闺女一枚,嫁人一事就这样的费时费力费神了。
李思赞抓了抓被披在身上的被子,闻着上面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另一旁,沈遮正假寐在侧,头抵在马车的侧壁上,呼吸匀称,眉心微蹙,他似乎睡得很沉。
一代君王,为了能将她带走,不惜放弃整个江山在这里屈身,李思赞想,这样的事除了在玛丽苏的小说和电影里,就真的只能在梦里发生了。
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她狠狠的吸了一口被子上的味道,一翻身,对上了沈遮的眼。
“你,你醒了?”李思赞轻声问道。
“睡得可好?”沈遮亦是往常一般,温柔而亲昵的回问。
“我,我喝醉了,井危去了哪里?”
“……”沈遮有那么一瞬怔愣,他那对探究的目光似乎在询问李思赞,为何你醒来不是在问自己如何,却是在询问井危?
“那个,我,我们回山上吧。”李思赞躲过沈遮的目光,半只脸都隐在被子下,她从始至终都不敢直视沈遮的双眼,那双眼锐利无比,似乎能洞察一切,李思赞也不知为何自己就这样怕他,怕他什么?
怕他看清楚自己的心。
沈遮端起一侧的茶盏,一年饮茶一面望着她。
李思赞嘿嘿一乐,掀开被子,豁然起身,咧嘴看着他,挨着他坐在了他身边,“南公子,你放着江山不要,跑这里来真的只是为了找我回去?”
“从前不是,现在是。”
“恩?”
“当日来时,为了捉拿人贩。不想巧合之时收到线报,你在这里。”沈遮直言说。
“哦,这样啊!那……”想起那日沈遮说出的话,她两眼放光,自知自己问出的问题一定很蠢,可还是想抱着一丝希望和幻想求得沈遮的肯定,因为,她打心底是相信他的,哪怕他在骗她,她也会自己找出沈遮的苦衷来。
沈遮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他一拢白衣下摆,神态淡然,精雕的眸子上带着微微的疲惫,他微微闭闭眼,轻声道,“自然算数。只是……”
李思赞知晓那可是之后的内容一定与他的心中所想大相径庭,也是左右她心情的实话,可她固执的不想听下去,她拉了拉沈遮的衣袖,又凑近了几分,心道,“你真好看。”
面上将沈遮看了又看,她张着一张脏兮兮的小手握着那白衫不放开,又追问道,“我若是跟你走了,那成亲一事就不作数了么?”
沈遮微微点头,“自然是。”
话语一落,在沈遮口中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她那里好似千斤重,与井危之间的联系从最初的娃娃亲,到后来的夫妻一场,再到现在的只是一纸休书,李思赞觉得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情,可事实看来,不过是她不想要了,因为这份她百般推脱又穷追不舍的爱情里面夹杂了太多的不安,所以她那休书才会成了她与井危之前的牵绊。
曾经以为爱情对她来说,是一碗浓烈辛辣的苦酒,现在看来,不过是当年他留给她的一滴水。
李思赞微微垂眸,眸子上挂着一抹轻缕的忧愁,她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头歪斜在了沈遮的肩头,声音幽幽,似从天边上传来,“沈遮我决定不了,我连自己的心都弄不清楚,所以我不能跟你们任何一个人走,或许在我弄清楚之前,你们已经走开了,至少那样我会好过一些。你看,豆子,活的多自在,她敢爱敢恨,不像我畏首畏尾,我总是顾虑很多,从前顾虑我爹,后来顾虑袁家,到现在……因为顾虑太多,我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心了。你懂么?”
沈遮身子未动,听着李思赞慢吞吞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她的嘴里传出来,哟如一颗颗极其沉重的铁锤敲击在他的胸口。
沈遮抬起手,仍像从前那样轻轻揉捏她的头,彼时的李思赞发丝早已茂盛,被那三个师叔捯饬的小辫子扎满了小脑袋,沈遮嘴角轻轻上扬,想起那时那个怪模样的李思赞,风风火火的闯进自己的视线,厚着脸皮的模样,打不死捶不坏的决心,现在为何就这样子远了?!
“不急,我等。”
李思赞微微闭眼,泪滴从眼角上滑落,她重重的点头,抬起袖子一抹,有露出了两排牙齿,“走吧,我们回山上去,晚了师叔们会担心的。”
沈遮微微屈指,马车就缓缓移动了。
一路上,两人相继无言。
李思赞一直拽着沈遮的衣袖抬头望着外面的星辰,那对眸子也仿似星辰一样,闪烁着。或许有不安,可更多的还是沉重的负担。
翌日,李思赞气的很晚,盯着大太阳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李大哥急急的跑来,浑身冒汗。
“李大哥,怎么了?”
“丫头,别睡了,快,跟我去看看,是不是一直在这里的那个花公子?”
“什么?井危?昨日就没见着,不知跑哪去了,怎么了?”
“哎呀,小祖宗,快跟我去看看,刚才我在山那头巡山,看到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女子从山上摔倒了,这方圆几里都没个人家,突然出现个贵公子和小姑娘平日来说还算正常,可自从皇……啊,南公子来了之后这里就没人敢路过了,你随我去看看,那公子受伤很重。”
“受伤?”李思赞一个猛子掀开了被子,随意捡了一件衣裳就跟着李大哥跑了出去,出门的前一刻险些装在明镜师叔的肚子上。
“死丫头,急什么?去哪里?”
“师叔,我去去就来,回来给您捶腿啊。”李思赞一路跑一路说,直奔外面的山道。
行到半山腰上,李思赞陡然一声尖利的吼叫,“井危,井危……”那躺在万花丛中身上还披着血星子的不正是美的不可方物的井危吗,昨日酒醉她就在沈遮的马车里醒来,以为又因为两人斗酒井危被气走了,就没多问,回来后倒头就睡,不想井危竟然受了伤?!
“哎呀,豆子,你怎么也受伤了?天,是谁做的?”
跟在身边的李大哥浑身一颤,“丫头,这可不关咱们的事,试问谁敢对花公子动手啊,对皇……啊南公子都敢顶嘴的人,咱们可都当神仙一样敬着呢。”
“李大哥,先把井危和豆子背到你那里去,我去叫大夫。”
“叫什么大夫,山里头有,走吧!”李大哥一弯腰,将豆子背在了肩头。
“李大哥,你这摆明了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放下来,我来背豆子。”
“啊,嘿嘿,失误失误,这不是习惯了吗?!”
见着花姑娘准迈不开步子的李老大这回还没忘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豆子生的弱小,又是干瘦,李思赞习武多年,背起一个小姑娘自是不在话下,她跟着李老大一前一后进了山头,一哄而来的弟兄们纷纷上前关切的张望。
“大哥,这是哪里来的花姑娘?哎,这不是思赞吗,怎么了,有人占山头?”
“去去,都躲远点。”李老大呦呵。
“大哥,难道你把压寨夫人背来了?”
“滚,臭小子,把刘伯叫来,有人受伤了。”
“啊,大哥,你可不能对小姑娘下狠手啊。”
李思赞眼珠子一瞪,掐着腰,“都滚开,姑奶奶我烦得很,快去把刘伯叫来,你们都出去,都出去。”
李思赞的事迹外加她这一年跟着三位师叔闹腾了之后,威望可比李老大的高上不少,当即话一出,所有人鱼贯而出,不消片刻,刘伯抱着药箱子就跑了来。
“咋了咋了?”刘伯操着一口地方口音,抹了一下鼻涕,好似最近有些感冒。
“刘伯,给看看,是不是受了内伤?为啥身上没伤口,却熟睡不醒呢?”
刘伯凑近一望,捏了一下鼻子,“哎呦”一声,“这么大的酒气,丫头,这是醉了,哎呀,这姑娘的伤口倒是厉害,不过已经无碍,看来是昏睡了。”
“啊?”李思赞一声惊呼,凑近井危使劲的瞧,最后一排井危的肚子,“该死,原来是醉了,害的我瞎担心。”
“丫头,没什么事我走了,那锅上还在煮药呢,噗!”说着,刘伯拧出一串鼻涕出去,“啪”的摔在了地上。
李思赞一甩手,“快走,别传染给我们。”
刘伯一点头,就走了。
“可吓死我了。”李老大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在他的山头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跟与皇帝死对的贵客,他谁都得罪不起。
“没事没事,李大哥,多亏了你了。”
“没事,哎,人没事就成,思赞你先看着,我下去喝两口松松气,可吓死人了。”
“啊,去吧去吧!”李思赞一摆手,随后拧了一下毛巾,搭在了井危的额头上。
凉意袭来,井危哼哼唧唧的就醒了。
眼睛一睁,就瞧见了李思赞那张还挂着眼屎的大眼睛担忧的在打量自己。
“井危,你醒了?”
井危一乐,懒腰将她抱住,对着那个脏兮兮的小脸蛋,“吧唧”一口,“醒了,睁开眼看见你。”
“哄!”李思赞也不含糊,一拳头杵在了井危的胸脯上,连连后退道,“臭流氓,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