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关于新年
自从两人几年前在一起之后，每年的元旦秦天都要拉着龙毅去狮子山上烧头香。
用秦天的话来说，当年是菩萨听见了他的许愿，才没让龙哥临阵脱逃跑了的。得年年去还愿，让菩萨继续保佑他们顺顺利利，健健康康。
龙毅对自家小孩儿这种不符合科学发展观的言论不置可否。
但每年还是把人裹得严严实实，陪着去了。
他想，不管天上有没有菩萨，地上都还有个他。
陪在小青年身边，努力让他们的日子过得顺顺利利，把人养得健健康康。
但今年有点特别。
疫情给城市蒙上了一层阴影，反复出现的零星病例更是让大家行走在外都多了一层的小心翼翼。
秦天本来从公司下班时，都还在想着今年干脆不要去烧香了。
他觉得自家男人因为工作原因，每天接触的人不得已已经很多了，不想再给他多添任何一分危险。
但当回到家，和龙毅一块儿吃完晚饭，两人在客厅看晚会看到入夜时分，却见男人起身翻出准备好的手套围脖，给他利索地戴上了。
“要去？”
秦天不怕冷，扯下毛绒绒的围巾拴在了男人脖子上，随口问。
“嗯。”
龙毅蹲下身给他穿鞋。
“今年怎么这么主动啦？”
秦天的脚在男人膝盖上乱动，好笑道，“龙队长不是都不信这种封建迷信吗 ”
"不一样。"
龙毅捉住青年漏在外面的脚踝，从旁边的储物盒里翻了一双高筒袜给他套上。
“今年要去拜拜。”
龙毅以前一直觉得——
人定胜天的东西，不用求神拜佛。
人力无法匹敌的东西，神佛也顾不上来。
可今年，太多冷暖发生在抗疫的过程中。
他拉着小孩儿去拜，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求个心安。
当然。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多他一个人许愿，就多一份被听见的希望。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希望来年，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
2 关于小天台
秦天一直以为，自家龙哥在小天台上侍弄的那些植物，最多也就是长点小花儿，或是发些小葱豆芽之类的。
没成想，弄了几年，竟然被男人打点有模有样，跟外边那种小花园似的，不仅花团锦簇，还专门用竹条围了一小片地方，种了不少瓜果蔬菜。
一到夏秋，那些菜生长茂盛得，采了一茬还有一茬，搞得家里连买菜的钱都省下了不少。
甚至有时候，他俩吃不完，放在地里浪费了又可惜，秦天干脆掰了不少拎去公司，分给王东东和方鸿渐他们，也让龙毅值班的时候拿一些下去，分给小区里的邻居们。
“你家那位可真是会过日子啊。”
梁三接了口袋，不禁感叹。
“那是~”秦天得意洋洋，有人夸龙哥比夸他自己还高兴，“我家龙哥持家有道！”
“呵呵。”
梁三感觉自己被比下去了，瞥了眼不远处办公桌上认真工作的自家大哥，挽尊般地打开口袋多问了句。
“不过农家种菜我记得都是要沤肥的，你家这菜瞧着这么水灵，难不成……？”
一边问，一边挤眉弄眼地冲秦天笑。
“！”
秦天之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种菜浇水都是自家龙哥负责的，他只在旁边凑热闹。这会儿听见梁三一描述，没仔细想，只是表情忽然僵住。
“小灏！”
没等秦天脑海里生出什么奇怪的画面，“嘎嘣”一声响，就瞧见面前的男人被飞来的一支笔帽给砸了。
“现在人家都用的是有机肥！”
方鸿渐显然是听见两人的对话，发现自家弟弟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才忍不住出了手。
这两年，他原本沉稳的性子也被痞气的对象带得活泼了几分，这会儿站起身走到两人身边，抢过梁三手里的菜袋子，温声却十分有威慑力地支使他，“帮我找找笔盖。”
“……行叭。”
梁三抹了把一点没疼的后脑勺，认命地弯腰在地毯上摸笔。
方宏渐这才对秦天道，“天天白吃白拿你们的，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换个人说话，一下就悦耳了很多。
秦天乐呵呵的摆手，“本来就吃不完，你们多消灭点，也算帮我们忙呢！而且自家种的，吃起来也放心嘛！”
“下次要给钱了。”方鸿渐故意开玩笑。
秦天还当真了，连连摆手，“那我可不敢要工资了！”
“嚯，你家菜这么值钱？放金盆儿里养的？”埋头找笔帽的人又忍不住开口了，只不过转眼间，就被自家大哥捂住了嘴。
“唔？唔唔唔！”
“好了，你别说话。”方鸿渐拿手把自己弟弟捏成鸭子嘴，“菜都堵不住你，今晚做好你给我全吃光。”
“？”
梁三终于闭嘴了。
他不喜欢吃菜啊！他只想吃肉！
等晚上下班回家后，秦天特别乐呵的把方哥治梁哥的事讲给自家男人听，没想到龙毅听完，竟然默默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
“这啥？买菜找的？”
秦天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一张张捋直。
“不是。”
面前的人却开口，随意道，“卖菜收的。”
“！？”
秦天捏着钱震惊了。
“咳，”龙毅这才开口解释，“你不是让我那些菜去送邻居吗，我就随手把菜摆在小区门口板凳上了。”
“后来去外面帮忙倒车，回来就看见菜没了，摆了一摞钱。”
“……”秦天哭笑不得，“你没说送他们的？”
“说了。”龙毅闷声，也挺无语，“袁婆婆一直在黄姐小卖部边上打毛衣呢，帮我卖的。”
“袁婆婆也真是！”秦天失笑，心里却挺温暖的。
他们小区里的人就是这样，不吃亏，也喜欢不占人便宜，但人都很好，谁家有困难了都愿意伸一把手，充满了小老百姓的朴素善良。
那叠钱没多少，但两个人都感觉沉甸甸的。
秦天从茶几下翻出个不要的纸板，刷刷刷写下几个大字，上书——只送，不卖。
“下次把这个放菜旁边。”他小眉毛一挑，一副机灵的模样。
“嗯。”龙毅轻笑，“我家幺儿真聪明。”
秦天把钱全部捋好后，交给男人，“这次的钱就用来买化肥吧，再长一波。”
说完，他又就想起今天梁三开的玩笑，磨牙。
“下次不送梁哥了！”
“我也要收他钱！哼！”
龙毅揉了揉小青年的脑袋，应道，“不用收钱。”
秦天瞪他，正想质问龙哥为什么不和自己一条阵线了，又听见男人继续道，“下次你把方哥叫上来家里玩，咱们让梁三施肥。”
秦天乐了。
“这主意好！”他笑嘻嘻地一拍手，“让他把整个花园都施一遍肥！龙哥，我们能买臭臭的肥料吗？”
“嗯，应该可以。”
“那到时候我们偷偷把天台门关上，他不施完，不让他下来吃饭！”
“施完可能他就吃不下饭了。”
“噗！龙哥，你变坏了！”
“没有。”
“有！”
“好吧，有。”
“哎哎，你把我往哪儿抗呢？还没吃饭！”
“……先做点坏事。”
3 关于戒指
送对象戒指这件事，还是梁三提醒龙毅的。
他年纪虽然小点，但混社会混得早，周围兄弟一个个分了合合了分，不是左拥右抱就是要死要活的，他以前嫌腻歪，但在自家大哥那转正之后，也开始腻歪起来。
有一天梁三忽然找上龙毅，想问他借点钱。
龙毅沉默了一会儿，先问他借钱干嘛。
梁三搓了搓手，想着都是同道中人，便老实说了。
“买对戒指。”
他笑的难得没那么痞，眼里泛着愉悦，“我哥那人，你知道，对谁都那么好。我得有个东西，彰示彰示主权。”
龙毅听得心里一动。
“哎，老龙，你不搞一个？”
梁三瞥了眼龙毅光秃秃的手指，挑眉道，“别说哥们儿没提醒你啊，你家小孩儿那在我们公司也是个香饽饽。现在公司里人多了，好几个小姑娘打听他呢！”
龙毅这下稳不住了。
掀起眼皮，用一黑一白的眼眸盯着梁三。
“你仔细说说。”
等梁三口干舌燥的说完秦天的几朵烂桃花，龙毅终于从值班室里起身送客，“明天去吧。你找好地方，我带钱过来。”
“哎，这事儿宜早不宜晚啊，订了还得等人做好，一会儿你下班咱就去呗！”
“……”龙毅沉默了一下，才说，“我身上没钱。”
“卡在小天那。”
意思是，今晚回家才能要到。
“……”
梁三无语地点了点龙毅，“可以啊，你这混得。”
龙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说这个？”
梁三：“……”
成，我有求于人，我闭嘴，行了吧？！
定了戒指，那送的过程必定得有点仪式感。
只不过在这点上，龙毅和梁三分歧不小。
龙毅觉得在自家天台送出去就挺好的，还能看星星。可梁三非得说，这么重要的时刻，必定要去个高大上的地方，才能一辈子印象深刻。
“你瞧瞧你，钱交给媳妇儿管，戒指也买素圈的，送出去的地方还是漏风的天台，一点没情趣！”
梁三嫌弃完兄弟，把自己取到的戒指盒一打开，嘴里满意地向龙毅嘚瑟，“瞧瞧，24K纯金的！还拉丝儿！一看就不便宜，配得上我哥那身份人！”
龙毅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他眼露怜悯的看了眼自己在那傻乐的梁三，又想了想平日里低调的方老板，实在没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回去了。”
他挥挥手，在停车场找到黑色的小电驴，插上钥匙扬长而去。
而梁三怀揣着不便宜的宝贝，瞄了眼自己那一启动就轰轰响的摩托，犹豫了半晌还是招手打了个车。
嘶。
比起摩托，还是怀里的小圈儿比较重要，骑飞了可不得了！
戒指怎么送出去的，两个人的经历各有不同，但都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隔了一段时间，梁三约龙毅出来还他钱时，龙毅却发现，梁三手上的戒指，和之前订的不太一样。
“掉色了？”
龙毅眼中闪过一抹笑，故意问。
“滚你丫的！”
梁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把手指支在龙毅面前愤愤道，“看清楚了，还是金的！铂金！”
“哦。”
龙毅话不多，好奇心也不强，拿了钱就打算走。
但梁三心里可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抓着龙毅顺道一块吃饭，一边跟他秀，“我哥心疼我花钱呢，非让我把那金的融了，重新掏钱定了对铂金的。”
龙毅：“……”
梁三继续，手还在那翻来翻去，“你瞧瞧，文化人儿的审美却是不错啊。这叫什么，简约，大气，有内涵！”
龙毅默不作声点了菜，用同样带着铂金戒指的手去拎茶壶。
心想。
当初有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哎，”他给两人倒完茶，手腕忽然被梁三捉住，“哟，这咋回事儿啊，这么激烈？”
梁三指着龙毅指节上类似咬伤的痕迹戏谑道，“玩这么开啊？”
龙毅手腕一翻。
梁三还没看清楚眼前的动作呢，半边胳膊连着身子就被男人压在了木桌上。
“疼疼疼！唉卧槽，我收回，我收回行了吧！”
龙毅这才放开他。
“这不开个玩笑嘛！”梁三揉着关节，真是服了。
他再怎么说平日里也是一个打五个的，老龙也不给他个面子！要不是他没防备，刚才才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放倒！
“嘴上把点门。”
开自己玩笑可以，龙毅可听不得谁开他家幺儿玩笑。
“行行行，那你这手咋弄的？”
“……”
龙毅默了一会儿，才道，“那天送戒指，盒子差点卡在兜兜嘴里了。”
估计也是觉得有点丢人，他说完就闷头喝茶了。
“噗——哈哈哈哈！”
梁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时的情景是什么样，恨不得拍桌大笑。
“可以啊老龙！挺浪漫啊，还学会借用道具了？”
“哈哈哈只不过这道具不咋听话啊！”
龙毅就知道会是这样。
等梁三笑完，他才凉凉地说，“那也比拉丝黄金戒指被嫌弃得强。”
“……”梁三一噎。
“得，咱们大哥不说二哥！”
梁三磕着花生米，抖着腿冲龙毅放话道，“反正情人节要来了。到时候老子一雪前耻！”
4.关于520礼物
秦天给自家龙哥选了一款口碑很好的自动剃须刀。
男人体毛旺盛，有时候一晚上睡醒都能冒出胡茬来，虽然秦天还挺喜欢两人耳鬓厮磨的感觉的，但有时候亲的地方太过私密，扎得他有点疼。
去服务台包装的时候，工作人员拿出一沓包装纸让他选，秦天选了个全是小心心的。虽然有点粉，但他知道龙哥肯定不会嫌弃。
那个男人，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但只要是他送的东西，都可宝贝了。
当他没发现卧室那张床下面偷偷藏着的铁盒子呀？
里面还有不少两人看电影的票根，最早的那张都快看不清字儿了！
服务台的小姐姐包装好后，笑着问他需不需要加九十九块钱换购一束玫瑰。
秦天瞥了那华而不实的花束两眼，摇摇头。
虽然现在手头宽裕不少，但他还是习惯了节俭。这种离了土的花儿，没几天就谢了，不划算。
而且他和龙哥都老夫老妻的了。
不讲究这些。
更何况，男人那个大老粗，买玫瑰还不如买半斤兔丁吃更让他高兴呢！
拎着礼物回到家，秦天发现门没锁，但屋里没人。
一如既往活泼的兜兜从狗窝里蹦出来，绕着他转了好几圈，秦天笑着揉搓了它一顿，夹了块肉喂给它。
“你爸呢？”
“汪汪！”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懂了，大黑狗冲着天台叫了两声。
“知道了，乖。”秦天从狗窝里翻出个玩具，逗着兜兜玩了一会儿，才拎着礼物起身，朝楼上走去。
天台门半开着，徐徐的夜风带来夏日的凉爽。
秦天把门缝推开了些，支出个脑袋去寻人，“龙哥？”
“回来了啊。”
入夜前的天空笼着一片灰蓝色，高大的男人正立在几丛花草旁细心地浇水除草，看在秦天眼里，宛如一副令人心动的水墨画卷。
“愣在那干嘛？”
龙毅直起身，冲自家小青年招招手，“幺儿，过来。”
“每天侍弄这些……”
秦天轻哼着走到他身边，拍了拍男人裤脚沾上的泥土，“比照顾我还精细！”
“随便弄着玩的。”龙毅轻笑一声，捉住秦天的手，“当然没你重要。”
“就会哄我。”
秦天当然也只是随口撒个娇。
他家龙哥这么好，这点小爱好算什么。
“好啦，下去吧，我买了兔丁，还有凉皮。今天好热呢，咱们熬稀饭喝吧！”
“好。”
龙毅自然秦天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在小青年抓着他手往楼下走时，没立刻动身。
“等等。”
他抽回手，转身弯下腰在花丛中拨弄了一下。
秦天没在意，直到龙毅走到凉亭边把天台上的灯打开了。
他才看清他家龙哥刚才做了什么——
高大的男人手里捏着一朵玫瑰。
娇艳欲滴的，刚从花丛里摘下来的玫瑰。
绽放在粗糙的，还沾着泥土的大手上，小小一朵，却开满了秦天的视野。
“幺儿，节日快乐。”
不远处新开的商场似乎正在举行什么活动，巨大的音响将主持人轻快又高昂的声音都传到了这方的天台上。
“祝天下有情人——”
秦天抬手攥住龙毅的手指，和他一块儿捏着花儿。
然后踮起脚尖，上翘的嘴角重重印在了男人的厚唇上。
“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