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很大,带着厚茧,且力道不小几乎将她的肩捏碎。
是只男人的手!
初念正想开口叫嚷,从后面便覆上了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
一股发臭的手汗味窜入鼻腔。
这里女眷区域,怎么会有男人进来?
况且皇后娘娘还在此地,四周侍卫也会严密巡视,怎会轻易让人进入。
一定是哪里出了乱子。
若是这片温泉早已陷入混乱,侍卫都护送着皇后娘娘安全离开,根本无人留心在林间深处的这座小池子呢?
怪不得......
原来方才外面的动静,就是皇后一行人急着离开的动静。
可竟无一人遣人来告知她们离开。
这才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初念压下心中的惊,眨眼间便迅速理清了缘由脉络,当务之急,是尽快逃离。
她猛地下沉入水试图脱离肩上的那只手,却被身后那人识破,用臂弯钩住初念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从水下捞了出来,压制在池边不得动弹。
“想跑?”
那男人终于出声,动静惊动了一旁的崔妍,她转头一瞧,尖叫一声着捂住胸口仓惶退远,瞪着眼看着初念被一个陌生男人锁喉擒在池边。
与此同时,那人捂住她口鼻的那只手,转而扯住了她的头发,让她不得不仰起头。
视线中,初念看到了那男人俯视她的那张脸。
他笑得阴鸷,露出一口发黄而参差不齐的牙齿,鼻孔还朝外翻露着,挤得面上横肉丛生,说气话来散出一股奇异的恶臭。
怪不得崔妍看了一眼就被吓得跑开,初念看了这一眼也被惊的够呛。
“来人,来人——”
她大声喊着,期待着外面或许还有人没有丢下她们离开,可喊了好几声也无人回应。
“别喊了,外头的那几个早就跟着你们尊贵的皇后跑了,连侍卫都没留下一个呢。”
男人话里嘲讽意味十足,还想将她往岸上拉扯,却没拉动。
她用尽全部力气,双手死死抓住水中突出的岩石不松手。
她不想被男人拉上岸。
她此刻只着抱胸与小裤,若是干的还能勉强遮体,可现在都已被泉水浸的湿透,上了岸便与没穿无异。
与此同时,崔妍早已扯了一旁的衣裳,匆匆忙忙给自己穿戴好了。
“帮帮我——”
初念朝崔妍唤了一声,眸中透着莹莹的水光,那是被身后那人勒住脖子憋出的泪花。
不出意外,崔妍并未回头,反而听了初念的呼唤,动作更加快了些。
眼看着崔妍就要溜之大吉,初念最后又喊了一句。
“求求你,能不能帮我叫人——”
在这种关头,初念也料到崔妍并不会帮自己,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更何况是两个本就算不上相熟的人。
是以初念只求崔妍离开后,能将她现在的处境告诉旁人。
只见崔妍终于在离开前,忽然止住了脚步,慢悠悠的回头看了初念一眼。
“这后山驻守的侍卫都随皇后走光了,姐姐想让我去哪儿帮你叫人呢?”
崔妍脸上早没了方才的惊恐慌乱,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脸颊露出两个浅酒窝,看起来纯真又乖稚。
初念却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她双眼瞪圆,半天只吐出了两个字,“是你......”
难怪身后的男人只抓着她不放,眼睁睁看着崔妍都爬上了岸,穿好了衣裳要走,都没有去阻拦。
因为他们是串通好的。
“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姐姐无凭无据就想空口白牙污蔑我一个在室女的名声?”
崔妍又理了理衣袖,“姐姐要怪就怪自己太过勾人,平白惹了这山里的野男人对你起了歹心,这可怨不上我呀。”
“有时候,美就是一种错。”
她输给初念,不算丢人。
可她不甘心。
她也愤恨不平。
凭什么初念可以一出生便享尽父兄的疼爱,母亲虽早亡,但父亲终生未取续弦只怕她受到继母苛待,就连一向不通情爱的时聿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将她放在心里一放便是好些年。
虽然公府落魄了,但她站在那里,依旧是如此的耀眼夺目。
而她崔妍,明明她出身在比镇国公府还要显赫的崔氏,却是生在一个已经没落的旁支,无论嫡支多么风光都攀不上半点关系,父亲取了数十门美妾,她一个嫡女还要与一群庶弟妹们争来争去,到头来还是被那受宠的妾室踩在头上。
她羡慕初念,也嫉妒的发疯。
说完,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朝那男人说了一句,“哦对了,我们这位国公府的千金身子弱,你可别把人给弄死了,我得要她活着。”
痛苦的活着。
“得勒!”
这话像是一道许可,点燃男人的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
“小妞还装什么贞洁烈女,只要你乖乖的,爷保证让你快活!”
她的脖颈被用力的向上提拉,手臂紧紧攀着水下岩石不想上岸,而身后男人还不肯放手,巨大的摩擦早已将肌肤摩破,在池水中泛出粉红血水。
在这一刻,她下意识的想见到时聿。
可此时的他,或许还在前方肃清山匪毛贼,护卫皇帝与全部京城官眷的安全。
可他不知道,正是他护卫着的人,将他的妻子置于险境。
这是多么的可笑。
温泉水浸入伤口,变得疼痛难忍。
“小妞既然不喜欢岸上,那爷就陪你在水里玩玩也行啊,嘿嘿——”
那男人忽然松了力,站起身准备脱了衣裳就跳入池中。
初念也几乎筋疲力竭,他一松手,她身子一软便坠入了池底,泉水淹没口鼻,幸而温泉不深她尚清醒,扑腾着站了起来。
她并不会水,只凭借本能手脚并用的朝远处划去,想离这个男人远一些。
正当她背对着男人朝远处跑时,忽然听见空气中传来一阵剑刃划破空气的锐啸。
随之而来的还有血液骤然喷溅的声音。
再然后,就是什么东西坠地。
“大人饶命——”男人声嘶力竭,颤抖着求饶。
初念倏而回头,只见那男人已然没了右臂,只剩血淋淋的一个伤口,和地上的断肢。
那男人膀大腰圆,将身后的人遮了个掩饰,初念只能看到那人掠动的衣摆,和犹自淌血的长剑。
那柄剑,和那衣摆上的鹰。
初念知道是他回来了。
而那个男人的一脸惊恐又痛苦的神情,双腿打颤不敢回头,只是结巴又低声下气求着,“大人饶命,我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您要寻仇就去寻我的雇主,跟我没关系啊!”
时聿没有理会他的话,长剑抬起,剑尖刺破入男人的左肩,向下滑动,皮肉也随之绽开。
“方才,你还有那只手碰了她?”
“没了,没了,我只有右手碰了她!”
话音刚落,泛着寒光的剑刃便毫不犹豫刺入了男人的左臂,随后用力一挑,只听的骨骼裂开的声音,又一只手臂滚落在地。
男人猝不及防,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岸边,痛得打滚,伤口里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直至淌入温泉,**漾出一片刺眼的颜色。
这一幕差点令初念作呕,也让她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片**漾在水中的血,很快蔓延至她身边。
她捂住嘴巴后退,慌乱的爬上岸,将搭衣裳的架子都扯的落了地,才囫囵把衣裳穿好。
她对时聿,仍心有余悸。
这是继上次月儿在她眼前断气后,第二次血腥的场面。
“我错了大人,我确实两只手都碰了,但是我真的没有得逞啊大人,都是刚刚跑了的那个女人指使我做的,大人要寻仇就去找她吧,饶我一命吧!”
方才他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卑微。
“我不太喜欢撒谎的人呢。”
时聿面不改色的睨着地上打滚的男人,直到男人痛的耗尽了力气,逐渐停息下来几乎晕厥的时候——
时聿又抬起了手中的剑。
这次,指向了喉咙。
这下将半昏半醒的男人直接吓了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竟被吓得哭了出来。
“大人身为朝廷的官就如同百姓的衣食父母,怎么能随意取百姓的性命,若是让人告发了上去,你这身皮也难保。”
“这个时候想起来这个了,方才你欺辱朝廷命官家眷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朝廷命官是你的衣食父母?”
时聿不屑的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作恶这一带这么多年,祸害的姑娘数不胜数,因此投井送命也不在少数,连带着她们的家庭也跟着支离破碎。”
“留着你一个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就会有上百数千人因你而葬送性命。”
这一带山高皇帝远又多加偏僻,便滋生了许多自立山头的山匪毛贼,贿赂了地头蛇与地方官私相勾结,独霸一方。
他们肆意欺压地方村民,非法征收粮食赋税,强抢民女,令这里的百姓叫苦不迭,却又因威逼而不能随意搬离。
这样的现象已经持续了五年有余,自时聿上任以来便发现了问题,他也曾向圣上禀明情况,希望派下官员来此肃清,打击恶势力,还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
可是,哪知京城来的官员也只是走了个过场,随意抓了几支山匪们主动准备的“肥羊”交差,便就此敷衍了事。
朝廷年年派人下嘉岭一带肃清山匪,拨银子给人马,耗费的也有不少心血——
年年又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