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枪!
还有一封信!
这枪他熟悉,他和麻子、光头过去常到一个秘密会所练习实弹射击,用的就是这种枪。他漏出弹夹。弹夹里只有一颗子弹。“难道只要我一个人死吗?难道你们就不担心我把合同交给小军、黄姐和杜鹃他们吗?你们一定是忙中出错了。没关系,你们没想到,我帮你们想到了。放心吧麻子,我会把合同原件寄给你的。我也会好好地死给你们看。”他想到这里,快速撕开信封。
信是麻子用电脑打印的,他说只要他没事,保证让建伟公司好好活下去,让小军来继承。可只有谢建伟“离开”,他才能做到。否则,大家都活不了。
谢建伟把麻子的保证全当屁话,却也不生气。他装好弹夹,解开薄薄的羽绒服,把枪藏进贴身的口袋里,收捡好信件、匣子、快递单和包裹袋,才若无其事地给麻子发微信:“东西收到,谢谢成全。供应商们已逼我走投无路,我也正想和你告别。你我兄弟合作一场,情同手足,相信你能帮公司渡过难关。为了防止合同落入他人之手,对你不利,我把合同寄给你处理。我走后,担心小军受不了,做傻事,请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他周全。跪谢!”
麻子回道:“牢记牢记!一定一定!”回完就把谢建伟删了。
那边,区亮等货车走远,才把车开到小军面前。小军上车后,给谢建伟报了平安。谢建伟说:“从今天起,我不找你,你就不要找我,千万不要给我和公司里的任何人打电话。你让区叔叔给你买个新号码,把这个老号码注销。我有事会给区叔叔说。你啥都不用担心,只管好好工作,好好生活。”说到这里就挂了。
回到公司,区亮和小军一起打开布口袋,里面装的全是百元大钞,总共两百万。区亮和小军都很吃惊,不知道谢建伟葫芦里卖的啥药。小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呆呆地看着两百万想心事。区亮打开信封,认真地看起来。
区亮老弟:
你好!
首先给你说声对不起,当初没让你给我供电池,的确是我打了小算盘,请你原谅老哥的不是。其实志瑜给我的单价比你的还高。现在我遭到报应了,那是我活该。我这里的情况你都清楚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我今天把小军交给你,请你看在我们同事一场的份上,收了他。小军是你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和德性你多少还是了解的,他总的来说还算比较懂事。但他还年轻,还需要磨炼,很多地方都还很不成熟,希望你把他当自己的亲儿子来待,该骂骂,该打打,不要姑息。
在这个世界上,我已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的好人了,我把小军托付给你,由你来做他的师傅和人生导师,我完全放心。两百万就算我帮他交的学费。我知道,这点钱太少,可我现在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了。要是这次我能侥幸脱身,以后等我挣了钱,再来补偿你。
在这里,我跪请你相信,从今往后,不管我的公司还能不能继续经营下去,也不管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们,小军这辈子都由你来安排,都跟着你走。我说过了,就当是你的儿子。他要是不认你,你告诉他,他不是我谢建伟生的,我谢建伟从来没有他这个儿子。这封信就是凭据。
大爱不言谢,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现在得抓紧时间为最坏打算做准备,但愿我们还能再见面。
拜托了,老弟。请你把这封信也交给小军看看吧。
最后,我衷心地祝愿你好人一生平安!
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一个不够格的朋友:谢建伟
2016年12月7日深夜
区亮看完心,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他感到呼吸困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把信纸给小军,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外下着小雨,灰蒙蒙的一片,他已分不清眼前那片熟悉的楼群,哪些是凯旋国际,哪些是幸福公馆。东莞大道粗壮的车流声,好像奔流不息的涧水在吼叫,不断地把他翻飞的思绪裹卷又撕裂,撕裂又裹卷,远远近近,飘飘渺渺……
小军看完信,情绪更是激动,禁不住把他那一米八的身子跪了下去,哭着说:“区叔叔,救救我爸爸吧。”小军虽有两年留学经历,年龄也不小了,可他从小到大一直生长在福窝窝里,没有经历过磨难,逆商较差,感情脆弱,和同龄人相比,他要“嫩”得多。
区亮迟疑片刻,才转过身来,扶起小军,安慰说:“你放心,区叔叔会尽力的。你不要太难过,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欠账还钱,不违法不犯罪。退一万步讲,即便还有别的事,到时不尽人意,你也不要害怕,你至少还有区叔叔,还有你妈妈,还有我们这个大家庭,你不是一个人。你要坚强些,勇敢些。好啦,不哭啦,振作起来,走,我带你去见喻芳阿姨和乐红姐。”
区亮让喻芳和乐红多给小军一些关爱,使他平稳渡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喻芳和乐红都愿意用“母爱”去关怀他温暖他。
喻芳建议把小军带回家住,区亮很感动,眼里竟有了泪花。他俩没有商量就达成了共识:一定要把这个“捡来”的儿子培养成公司的接班人之一。
小军见过喻芳和乐红,区亮立马安排他去外贸部上班。区亮让他从业务员做起,他要把他培养成外贸部老大,尽快接管整个外贸部,在职位上同范童平起平坐。
这边,谢建伟上午把合同寄走之后,一直在想麻子收到之后的反应和采取的行动。他十分希望麻子高高兴兴地把合同销毁。
麻子在下午四点多钟收到了合同。他相信了谢建伟在微信上对他说的话。这一直以来,谢建伟在麻子面前,说话做事都很低调,从来都是有礼有节,在麻子看来,谢建伟很尊重他,也很懂事,能屈能伸,能明辨大是大非,而且具有极强的牺牲精神。麻子收到合同的那一刻,有些感动,险些放弃让谢建伟自杀的念头。他按照谢建伟的提醒:不要让合同落入他人之手,当即销毁了合同。
时间似乎过得不如往日快,好不容才盼来了晚餐。黄姐做的晚餐不如二级厨师做的可口,但谢建伟不挑剔,敞开肚皮吃,还喝了几口酒,那吃相有点像赴死之人吃最后的晚餐。他晚上还要干体力活,干完体力活还要“自杀”,自杀也需要力气,不多吃点,到时哪来的力气?他现在啥都准备妥当了,只等深夜来临。黄姐和杜鹃不知道他为啥要吃这么多,也没看出他的吃相有啥不对劲。
夜渐渐深了,晚餐已过去四五个小时,他感觉肚里空落落的,嘴里竟冒出了清口水。这四五个小时不同以往的四五个小时,这四五个小时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处在高度亢奋中,消耗了大量能量。他想吃点夜宵,可黄姐和杜鹃早睡下了,他不想惊动她俩,只好拿花生糖就酒,一口气嘭嘭嘭地嚼了五盒,酒喝得不多,二两。他摸了摸肚子,感觉差不多了,就看了手表,十二点,正好,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