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板的藤艺厂做得风生水起,对电池这“毛毛雨”已不感兴趣,他只想保留少量股份,留个电池供应渠道,他对杨志瑜说:“目前手头紧,拿不出钱来,我转让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给你,只留百分之二十。”
这正合杨志瑜的意,他早想提出这个要求了。那购买股份和搬厂的钱从哪里来?这个他也想好了,找供应商要支持,延长结算期;找客户要支持,缩短结算期;找谢建伟融资。
谢建伟会答应吗?
杨志瑜的头脑可不比谢建伟的差,当谢建伟说电池采购额增加了一倍时,他立马就想到了这多出来的部分原本应该是区亮的。他了解区亮,这个重义轻利的性情中人,一定知道了他和谢建伟在背后交易,不想破坏团结,拒绝了谢建伟。谢建伟不想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想让我和区亮去火拼单价,没想到弄巧成拙,区亮不吃这馅饼。他谢建伟现在只有我这一个供应商,我这个供应商单价好、结算期长,上哪都找不到,他不答应,谁给他生产这么优惠的电池?
果然。谢建伟“考虑考虑”不到一个礼拜就答应了。两百万,借一年,一年后抵电池款。
三个月后,多多厂乔迁大贺。
新厂很气派,独门独院,八成新,面积是原厂的三倍,年产能至少三亿只。目前用不完,杨志瑜就说先备着,免得再搬。
谢建伟、区亮、乐红和仇小华悉数到场。区亮、乐红和仇小华来捧场,谢建伟来看他的两百万究竟花到了啥地方。
为了场面好看,杨志瑜不仅请来了所有原材料供应商,也请来了所有客户。当谢建伟的宾利缓缓开进厂门时,院子里的所有人,不管是正在登记送礼的,还是尿急打听厕所的,都不得不停下来观瞻一番。
今天开车的不是小王,是杜鹃。她上着一件紫色低胸露背紧身装,下穿一条粉色超短裙,天气太热,没穿丝袜,一双黑色高跟鞋和一副高亮墨镜遥相呼应,一头披肩长发在观众们波澜壮阔的心海里飞飞扬扬。
再一看,还有一个,瘦高瘦高,一身“太极装”,不戴墨镜也同样能给人不怒自威的气场。
这样一对男女!这样一对从宾利里走出来的男女!这个杨总,竟然还“藏”着这等“优势资源”!不得了,不得了,有实力!供应商这么想。客户也这么想。这么想就对了。这正是杨志瑜想要的结果。也是谢建伟想送给杨志瑜的大礼。
杜鹃挽着太极装谢建伟,在杨志瑜的带领下,目不斜视、像走T台那样走进了杨志瑜的办公室。区亮、乐红、大军和仇小华跟上。其他人很想跟上,却不敢。
这厂在龙凤山庄附近,乐红早想去龙凤山庄玩玩,就把大军也捎上了。她和大军以恋人示人,这还是头一回。
杨志瑜的办公室是谢建伟办公室的浓缩版,正所谓“麻雀虽小,肝胆俱全”。不同的是,大班台后的背景墙上挂了一把剑,足有两米长,看上去有些吓人。杨志瑜笑着说:“仗剑走天涯。”谢建伟想:“还是仗势走天涯低调点吧。”可区亮却想:“打肿脸充胖子,有那个必要吗?一个销量不大的微利产品能支撑得住这等豪华吗?”他的不乐意又明明白白地挂到了脸上。
关着门又是一家人,杨志瑜到楼下招呼客人,几二爷就闹腾开了,刚才端着的架子、摆着的谱,全都跟着一把把瓜子壳、一张张擦汗擦鼻涕的餐巾纸滚进了垃圾桶。
乐红见区亮脸色不大对劲,就问:“你怎么啦?”
杜鹃挨着乐红坐,看了看区亮的脸,快速接话道:“看样子昨晚没睡好,犯困。”
区亮勉强笑笑,不说话,他正埋头回短信,装作很专心的样子。
谢建伟以为区亮不高兴他和杨志瑜合作,就笑盈盈地问:“区亮你准备哪天搬厂?”
“还早得很,锂电池小客户多,大客户少,还养不起一个正儿八经的厂。”区亮抬起头来,实话实说,脸上的不乐意去了一大半。
“你不搬厂,哪来的大客户?”仇小华气鼓鼓地说。
“小华这话在理,没有大锅,摊不出大饼。”谢建伟慢吞吞地说。
“小华你这么会想,那你为啥不去搞个厂?电子线和端子也是可以搞厂的嘛。”区亮反击到。
“我怎么能跟你比呢?哪天我上你那去,教教我PACK,我也去整两台机器来搞搞,光卖电子线和端子没啥搞头。”仇小华今天心情不错,没生区亮的气。
“你们赛格市场不是有人在加工吗?你去人家那里看看就会了,很简单。你们市场里很多材料都买得到,比我还方便。”区亮建议说。
“嗯,也是。谢谢提醒!”仇小华笑了。
“谢个麻花儿,这两个人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区亮也笑了。
大军插不上嘴,坐得远远的。区亮就说:“大军,啥时候吃你们两个的喜糖呀?”
大军看了乐红一眼,脸“唰”地红了,像个半生不熟的大西瓜瓤,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乐红的脸也红了,嚷道:“你不提这个要死人啊?”那样子就像喻芳。
哟!这到底谁跟谁呀?杜鹃也是个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就说:“区总,今天怎么不把嫂子带来呢?”
“喻芳肯定忙嘛,下午又还要接娃儿。”谢建伟这会儿总想讨区亮“欢心”,总是帮着区亮说话。
“娃儿倒是不用接,喻容可以接,她今儿个感冒药吃多了,差点洗白了。”区亮约带伤感地说。
怎么回事?大家都很吃惊,都不住地问。谢建伟突然想,原来他不高兴是因为喻芳差点洗白。嗯,应该是这样,他们两口子的感情实在是太好了。
“其实也没啥子,就是她感冒太重,看着公司上上下下一大摊事,着急,就想着多吃点,快点好起来,没想到药力太猛,她原本身体又虚,抗不住,吃下不久就感觉要落气,赶紧送医院,才躲过一劫。”区亮说这话时,还紧张着。
大家跟着紧张。
“这个嫂子!”乐红生气地说:“她也太拼了!没有哪一个女人像她这样,不要命地干!考个会计证,一次就考过了,太用功了!区亮你也是,把一个女人当男人用,连那么重的电池都要她搬!你也太狠心了!人家可是城市人,千金大小姐,不能和你我这些土包子比力气!”
“现在没搬了。”区亮的心好像被刺痛了,就说了这么一句,垂下头去。
“乐红你这话有点过了吧。”谢建伟说完,给乐红使了个眼色,提醒她别伤了区亮自尊。
大家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幸好这时杨志瑜走了进来,招呼大家下楼吃饭。
席上,杨志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讲完话,就让几个小股东上台来亮相,隆重地介绍一番。谢建伟不是股东,却被介绍得最隆重,“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玩具大亨、建伟集团董事长谢建伟先生上台做压轴讲话……”。然后,开香槟,共同举杯,好不热闹。
再热闹的环境,区亮的脑子都能安静下来。他冷眼旁观,发现杨志瑜身边多了一个女孩。看上去既不像他的女儿,也不像一般员工。他突然想起乐红曾说过的话:“老杨我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当时他在打麻将,不想多聊。一个女孩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亲爱的’,老杨就说改天再聊,挂了。”难道这个女孩就是她?
没错,就是她。这个野劲十足、比杨志瑜还高出一个头的90后女孩和杨志瑜曾相识于蚝江五巷麻将馆,北方人,叫陈阳阳。杨志瑜从“民间看守所”出来后不久,她就阳光灿烂地找来了。她现在也是多多电池厂的一员,主管整个市场部。工厂里的人都叫她阳阳。为了工作生活两不误,杨志瑜就和她“约法三章”:私底下,他俩是“**夫妻”;明面上,他俩是“床下君子”。阳阳“大气”,不计较,不生气,严格照章办事“演戏”。
可她毕竟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她看杨志瑜的眼神出卖了她和杨志瑜。区亮看破了,却始终没说破。直到有一天,杨志瑜东窗事发,地下情浮出水面,不说自破。这是后话。
饭后,除了乐红和大军去了龙凤山庄外,其余全都各回了各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