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见两人有事要谈,便咽下了嘴边的话退了出去。
简追从袖中摸出一封密信,递到李韫善手中。
密信用红色蜡印封口,落着一个狂狷的飞鸾记号,是从驻守在南疆的飞鸾军营里发来的。
李韫善微微皱了眉,她三番五次告诫简荨,若是没有特殊情况,不要给京中递信,如今却是明目张胆地属着名递来。
简追见她神色不明,莫名心慌了一下,“荨儿她也是着急。”
李韫善摆手,“无妨,我知道。”她拆开信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简荨在信中说,探得赵国有一支队伍已经集结出发,往大周来,队中有赵国皇室亲信,意图不明。
“赵国竟然不请自来?”李韫善不悦道。
赵国无非是仗着地势优越,其余哪点比得上大周的实力,要不是先帝昏庸,大周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周边小国屡屡侵犯。
“我记得赵国当朝皇帝是五皇子赵漠瑜?”
“是的,十年前登基的,您也知道,赵国先帝赵京一大把年纪守着皇位,死也不肯立太子,一直到这位流落民间的五皇子被找到,才算是了了心愿,咽了气。”
李韫善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的茉莉香囊,想起赵国和自己的渊源,越发不开心起来。
“赵京的九个儿子,六个都在争皇位,头破血流,最后落在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身上,也是笑话,赵国人素来如此,为了利益不顾情谊。”她几乎是口出恶言。
简追听得心惊肉跳,若是战场上听见李韫善这般口气,那敌将的首级仿若已经在她手里了。
“您一个小姑娘家,戾气不要这么重嘛……”简追小心翼翼地劝着。
李韫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进宫后如此温声细语?”
“赵国的队伍……”李韫善嗤笑一声,“不过是一群水猴子,来了我大周,还怕治不了他们?”
她龙飞凤舞地在信上写下一个朱砂的“阅”字,“本王就看着他们能演出什么好戏?!”
简追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李韫善看着美貌惊人,实则武功高强,那可是血战沙场,一道伤痕一道疤的经验,如何能是纸上谈兵的娇养皇子比得上的。
“对了,说起来李启也是,磨磨蹭蹭有话不说,看着都憋得慌,你有空再练练他,省得他没事做,一心想着回南疆。”李韫善吩咐着准备离开的简追。
简追粗旷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欢快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她的这些将士,早就厌倦了京城的安逸享乐,巴不得回去守着边疆。
李韫善看着满桌的奏折,手背上的烫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目光微暗,窗外夕阳已斜,不如这次赵国的行动和她的金丝雀有关吗?
……
金鸾宫得知李韫善要来,一早便布好了晚膳。
周祯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荤菜,笑道:“也不必如此铺张浪费。”
“陛下不知,摄政王喜荤厌素,若是见不到荤腥,怕是会不高兴。”尚食局的小太监弯着腰解释。
周祯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既如此,那便将荤菜都放摄政王那边。”
“诶。”
姚元福伺候着周祯,见状撇了撇嘴,“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什么妖魔鬼怪,得上供呢。”
周祯脸上的笑意一下收了起来,冷声道:“姚元福,你究竟有几个胆子,敢说这种话?”
“陛下恕罪!”姚元福连忙跪下。
李韫善一脚踏进殿内,“怎么,还没开饭,先收拾起下人了?”
“是他说错了话。”周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下去,没朕的旨意不许入内。”
姚元福佝偻着背,退了出去。
李韫善若有所思地看着姚元福离开的背影,想起前世站在萧乾边上那个作威作福的大太监,什么时候这么衰老了?
“怎么了?”周祯见她出神,轻声唤道。
“无事。”李韫善径直坐上首座,毫不客气地先动了筷子。
“陛下霁月光风,身边怎会有如此不堪之人?”李韫善一双明艳的眼睛深不见底。
周祯轻叹:“姚元福本是朕东宫的小太监,只是当初朕落水险些溺毙,是他救了朕一命。”
“挟恩图报,原是这样。”李韫善了然。
周祯摇头:“他并未要求报答,只说愿跟在朕身边做个粗使太监,况且他素日机敏,倒也还算衷心,不知为何近日如此浮躁。”
为何?定是因为萧乾未能如愿篡位,他未能收到原定的好处呗。
虽还是陛下贴身太监,但周祯却无实权,并不能许他什么,所以才露出了难看的嘴脸。
李韫善看着周祯漂亮的眉眼,并未说出实情。
她面前堆着大鱼大肉,正大快朵颐。
周祯突然一筷子绿油油的菜心,落在她荤腥的碗里,显得格格不入。
“本王不爱食素。”李韫善皱着眉将菜挑了出来。
周祯弯了眼睛,一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挑食,心底却是叹了千万遍。
她虽然在沙场中变了性情,但还不过是个未满十八的小姑娘。
李韫善见周祯一直盯着她,心底有些发毛,她用膳速度向来快,飞快地吃完了饭。
别的不说,尚食近日的菜色做得越来越好了。
李韫善刚想唤宫女端水来,便被身旁的周祯拿着帕子擦上了嘴角。
他的手指修长莹润,和柔软的帕子一同抚上嘴角,李韫善只觉得一阵凉意,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热。
她飞快地站起身,怒斥道:“陛下自重!”
周祯笑弯了漂亮的凤眼,他停在原地的手里还拿着那张绸缎怕子,此刻直勾勾地看着李韫善,将那张帕子又擦上了自己的嘴角。
李韫善看着柔嫩的锦缎抚过周祯娇艳欲滴的唇,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她连忙撇开视线,端起案上的茶盏,也不管冷热,就往嘴里倒。
周祯正想说那是他用过的,便看见李韫善的口脂留在了他的白玉茶杯上,话突然就被噎住了,脸也红了起来。
李韫善慌乱间突然想起怀中的折子,随手掏出来丢给了周祯。
“陛下看看。”
周祯轻巧接过,掩饰着自己的脸色道:“怎么,摄政王遇着难事了?”
“倒也不是难事,不过是陛下的家事,本王不便擅作主张。”
周祯挑眉,翻开折子,一眼便看见她拿朱笔圈起的“选秀”和落下的批注“准”。
方才还扬起的唇角一下落了回去。
他沉沉问道:“你希望我选秀?”